起,她已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靠在他怀里,不停地喊姐姐,泪水洇湿他的襕袍,一层层渗往他心里去。 祁令瞻将她抱起,慢慢走下临华宫的玉墀,夜风幽冷,衬得偌大的宫殿空旷又安静。照微低声问他:“你能带姐姐回家吗?” 皇后自有陵寝,将与帝王同葬。祁令瞻说道:“整个大周都是她的家,你别怕,她看得见你。” 照微又问:“我能再去见她一面吗?” 窈宁死在她面前,已惊碎了她半副神魂。看着她如今仍是游离未归的模样,祁令瞻想起自己刚才伤心到极处时的昏魇,不敢再惹她神伤,下意识攥紧了她的肩膀。 他说:“照微,我只剩你一个妹妹了,求你体恤怜惜,万自珍重。” 照微缓缓阖目,眼泪簌簌而下。 之后的事,照微记不太清了,她归府后大病一场,半梦半醒间总听到许多人在哭。她虽无力起身,但神思却分外清明,默默掐算着日子,想是皇后出棺,万民哭丧路祭。 宫里的太医来过几回,有一次是杨叙时,那时照微难得清醒,隔着帘子问他:“药材品质不同,熬成汤药后,真的分辨不出来吗?” 杨叙时回答说:“我医术不到家,口齿能尝得出,肉眼却看不出。” 照微又问:“那寒石脂又是哪来的?” 杨叙时说:“此事自有内侍省与大理寺协查,不过据我猜测,多半也是那些人搞的鬼。” 照微牵了牵嘴角,“祁凭枝倒也没蠢到要速死的份上,姚清韵更不会指使她这样做。依我看,只有偷换药材是她们的手段。” 杨叙时闻言淡笑道:“若说聪明识势,自然没人比得上二娘子。” 照微听得出他在反讽,将手腕抽回帐中,撑身坐起。杨叙时并未生气,他已诊了个大概,转身去桌案上写方子。 “姐姐的医正本是周太医,三月却突然换了你,我知道你父亲与姚鹤守有恩怨,你帮姐姐谋事,也是情理之中。”照微挑开床帐,望着杨叙时清瘦的背影,喉中梗然,“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她究竟为何如此狠心……” 药方写好,杨叙时将墨吹干,收拾离开,行至门口时苦笑了一句:“我不过是个大夫,只管治病救人,不管尔虞我诈,也不管洪水滔天。” 他走出去,朝等在堂间的容氏作揖,说道:“我瞧二姑娘精神已慢慢恢复,再服几副药,将无大碍。” 到了四月底,照微终于好利落了,虽精神不似从前旺盛,瞧着也与常人无异。 她去窈宁从前住过的院子里祭拜,见她屋后的竹子有些已高过檐顶,不免触景伤情,又想起许多往事。 她想起自己刚到永平侯府那会儿,既看不惯哥哥冷冰冰,也看不上姐姐娇怯怯,常偷偷在他俩背后吹气,看能不能吹化一个、吹倒一个。偶尔被发觉,祁令瞻不理会她,窈宁却总温和冲她笑。 窈宁身上总佩戴禁步,行止间从无声响,是老夫人喜欢的闺秀作派,但她私下曾送过照微缀着金铃的璎珞,说是她生母在世时买给她长大后戴的。 此物和苍苔榴花扇一样,皆为老夫人所不喜,所以送给照微,窈宁反倒高兴,对她说:这些活泼的玩意儿还是衬你更好。 照微将纸钱投入盆中,喃喃叹息道:“今世已了,来世别再入此樊笼,来世……最好是你做妹妹,我做姐姐,我也会待你好。” 烧完了纸钱,又拜了三拜。 她收拾了东西回去,却在月洞门处撞见祁令瞻。 照微隐约记得那日是他将自己抱回府的,之后她病了数月,却再未见到他,此时不免惊讶,看清他的模样,心中又微微一酸。 他瘦了些,眉目间瞧着更冷清,虽是身形如翠竹挺拔,气度却已沉如寒潭之岩、凉如秋水之月,仿佛正负着万钧钟鼎,又仿佛大病一场的人其实是他。 凌霄花开过墙头,灿若红云,立于花侧的人,不似从前雅致矜贵,冷寂得与这热闹迥然相异。 照微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垂下眼,敛裾喊了声“兄长”。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