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篱笆门外走进一个男子,扯着嗓门道:“娘我回来了。” 男子样貌平平,周身一股油滑气,经过篱笆时踢了一脚里面正在啄米的鸡,那鸡登时叫着扑簌簌飞起,一阵哄乱。 潘娘神色一沉,训斥道:“仲举,怎么这么早回来,你是不是又逃学了?” “逃就逃了,又能怎样。那个新来的老头又酸腐又古板,脸还又丑又长,我不想听他臭嘴吐酸词。” 男子是秦双翎同父异母的哥哥,秦仲举,年纪不过比她大三个月。 秦仲举是个私生子。 潘娘怀他的时候,秦双翎的母亲——秦父的正室青琅,还没有嫁给秦父。 青琅是平栾人,却不知为何来了这里,遇见了秦父。 青琅一直不知道秦父和潘娘的事情,秦父热烈追求她,青琅那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秦父打动,就嫁给了秦父。 生下秦双翎几年后,青琅又怀了一个孩子。 到了临盆的那几天,青琅本安心待产,消失了十年的潘娘,却领着秦仲举杀了回来。 潘娘显然有备而来,带着十岁的秦仲举,跪在家门口哭哭啼啼,要秦父给她一个交代,怎么都赶不走,引来无数村民围观。 十年的隐瞒和背叛,一朝被戳穿。 真相鲜血淋漓。 大着肚子的青琅走出屋子,看见潘娘身边十岁的秦仲举,惊怒、伤痛交织于心。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秦父哄着希望她再生个男孩儿,才同意怀的。 青琅动了胎气。 难产。 产婆到的时候,青琅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纵然最后拼尽全力生下孩子,终究救治不及时,血崩而亡。 秦双翎的妹妹秦槐米,也从娘胎里带了病症,自小身体极弱。 秦父被潘娘怂恿,决定把秦槐米卖到县里一户老爷家里。 小小的丫头,两岁半,什么都不懂,被秦父用一颗糖带进了县城。 是十岁的秦双翎发现不对,狂奔追去,在大街上拦住秦父。 街上人来人往,她拉着妹妹在秦父面前跪下,说自己可以干活,可以赚钱,求爹爹不要把槐米卖掉。 终究是亲生孩子,秦父被说动了,带着她们回家。 但之后,日子不见天光。 潘娘厌恶她和秦槐米,换着法子苛待她们,秦父有时候也会阻止,但是每每都说不过潘娘,只得由着她来。 黑暗压得她和妹妹喘不过气。 但秦双翎从没放弃过。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妹妹离开这里,北上去京城。听说那里有天下最好的大夫,她要把妹妹治好,以后和妹妹一起生活。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忍耐。 …… 秦双翎收回视线,沉默着弯腰,把木盆抱起来。 一只有力宽大的手,却比她更快按住了木盆的边缘。 她怔了怔,抬头看去。 沈昼正望着她,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可他的手却紧紧地压住了木盆,摆明了不让她继续干活。 秦双翎心中苦涩,面上却作出不悦神情,“做什么?你这人怎么回事,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就打扰我干活……不让我洗,难道你帮我洗?” 沈昼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秦双翎嗤笑一声,低下头,正准备用力把木盆抢回来,可在她动作的前一刻,竟然已经有一人先她一步,搁下木盆,起身撩袖,提桶倒水。 秦双翎看着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愕然地睁大眼睛,“你……” 他竟真的要帮她洗衣裳? “娘,这个男人醒了啊。”秦仲举才看见沈昼,走过来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往后缩了缩,“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一个大男人抢着洗什么衣裳。” 秦双翎咬牙,拉住沈昼的手,低声道:“你疯了么。” 他一个陌生人,掺和进来做什么。 “放手。” 沈昼淡淡道。 秦双翎被挥开手,僵硬着身体站在一旁,看着男人动手开始清洗衣物。他身上贵气十足,可没想到干活却利索,像是从前做过许多次。 过了很久,秦双翎望着他,声音轻得像风,“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若硬要一个回答,就当我报你救命之情。” 秦双翎愈发沉默,一双眼,安静地看着他翻动脏衣,用棒槌敲打,动作极其熟练。 不远处。 潘娘把秦仲举拉过去,看着这一幕,心思流转,笑着过来打圆场道:“公子,别这样,我不让双翎干活就是了,哪能让您客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