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许瑜这时就给她钱了? 再说那汉子,满面肃杀,虽沉默少言,但目光坚定沉稳,看上去竟比之前见过的那个官差还要有气势得多。 而且刚才接过东西时只是一打眼,她也一眼认出那汉子粗麻布衣之下露出的里衣袖口,分明用的是顶好的细布。 贺七娘不明白许瑜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相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提前收到了她送去的退婚信。 但她对着日头细细看过,凭帖上各式印鉴一应俱全,当也是做不得假的。 就当是提前收回了他欠下的银钱吧!至于别的,以后也不关她事了。 贺七娘如是想到。 奔回屋子,将另放了她卖酒所得的那张凭帖从褥子下掏出来。 贺七娘将两张凭帖放在一起,掐着手指算了算所余的银钱,只觉得腰杆都更直了一些。 将来寻找阿耶的路,想来也会更顺畅一些! 将两张系着她全副家当的凭帖收好,再看一眼窗外的天色,贺七娘跳下床榻穿好鞋,忙去厨间把蒸好的饼子和菜装进竹篮里。 再抱上那坛特意备下的酒,锁了门,朝方砚清所在的书塾而去。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走得近了,贺七娘听得朗朗读书声绕耳。 眺望低矮瓦房之下,是用木栓从里撑开的一扇扇窗。 同坐在书塾外,三五结伴编着草绳的婶子们见过礼,贺七娘放下放着饭食的竹篮,抱着怀中那一小坛酒,在檐廊下席地而坐。 身后,孩童们清亮的读书声缭缭,间或还穿插着方砚清为他们纠正韵调的清朗之音。 眼前,则是连片的麦田,围绕在私塾周遭。 如今正是盛夏,田间早已满坠金灿灿的穗子。 远眺而去,麦田映着晌午的日头,活像是一片波光粼粼,泛着金光的湖。 而书塾之中,也早已被属于谷物的独特清香团团裹住,令人随着呼吸,不自觉沉浸其中。 阖上眼眸,贺七娘深吸一口沁人心脾的风,再徐徐吐出。 她酿酒多年,惯是跟谷物打交道得多。 在她看来,这世间最令人沉醉的是酒香。 而最令人放松的气息,便是颗粒饱满的成熟谷物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几遭呼吸下来,她只觉这风舒服得让人恨不得依着廊柱,小憩一会儿才好。 可她才不是来这里歇晌的咧。 睁开眼,左顾右盼一遭,已是四下无人。 贺七娘抿抿唇,眼珠滴溜溜转了转,便将怀中抱着的酒坛搁在一旁,而后缓缓将手扒上窗沿。 手指一根接一根搭上窗沿,再慢慢直起腰,贺七娘自窗边静悄悄地探头,往屋内窥去。 只见一如既往的青衫夫子正背对着她,躬身弯腰站在一孩童桌边,点着书,同孩子们轻声说着什么。 而屋内,有那眼尖的孩童已然瞧见了她,双眼立时噌地亮起,面露欣喜。 只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贺七娘竖起一指比在唇边,示意其噤声。 皱皱鼻子,贺七娘同那小孩儿做了个鬼脸,随即缩回头蜷起身子,抱回酒坛,重新盘腿坐回窗下。 晃晃头,她只觉有些无聊。 视线落到怀中的酒坛上,手指捻住袖子,贺七娘将这不大的酒坛擦了又擦。 擦一下,就把酒坛举起对着阳光照一照,然后捧着它凑到嘴边哈一口气,再用袖子擦一擦。 等到确定上头锃亮得连一点手指印子都没有后,她这才摇摇头,抱着酒坛伸展腰肢,皱起脸,算是勉强伸了个懒腰。 做完这一切,贺七娘静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的郎朗读书声,不知何时竟是停了下来。 疑惑地皱起眉,贺七娘将酒坛再度放在一旁,撑起身朝后转去。 她打算,再偷偷地,悄悄地瞧一眼。 谁知,这一转身抬头,竟是对上一双藏着清浅笑意的狐狸眼。 伴着她探头的动作,里头那人,也正微微朝窗外倾斜出小半边身子。 两厢动作之下,彼此的距离忽地近了,贺七娘也就自然而然地看清了那人半垂下的睫毛。 睫毛在他的眼下照出一扇浅浅的影。 眨一下,再抬眼朝她望来。 睫毛扇动间,就像是有人捏了柄羽扇,正轻轻扫过她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