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来庭州一路,愈往西行,越可见风土人情之上,与中原之地的不同之处。纵是秦州、伊州这样的同处陇右之处,较之庭州,也有着明显的不同。 在路上的这段时日,她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督促许瑾按时用饭用药,按时歇息的活计,到了时辰,就直接将东西往他手边一放,然后便双手环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直到他自觉放下笔墨,用饭、用药、歇息之后,贺七娘才会坐到另一边,继续去缝那身青色的外衫。 这段路程,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沿着马车的车辙前行。 许瑾终是渐渐如远松所期望的那样,将身子养得康健一些之余,有时自书信之间抬头,见了贺七娘趴在窗前,对外头满是好奇的样子,也会主动为她讲述这沿途各处的风景、习俗或是当地有趣的传闻。 既是解了她的疑惑,也稍稍排解了些贺七娘在车内久坐生出的困乏。 不过,这一切,贺七娘并未告知与他。 思绪乱飞到身后正在服药的许瑾处,左右环顾的视线,却因一处熟悉的形状而骤然顿住。 贺七娘微微坐直身子,牢牢盯住同马车隔了几人的,一列留了络腮胡的高大汉子。 微眯起眼,当她的视线从那一列汉子的腰间划过,脑内将那弯月一般的形状与记忆之中,那险些令她丧生于戈壁荒野上的一道寒光匹配上时,回忆霎时涌上心头,叫贺七娘不由自主地冷了脸,目光似冰锥一般,死死盯住那些人。 发现她面色的变化,原本正老老实实服完药,打算轻咳两声唤回贺七娘注意力的许瑾也是眸色一沉,当即便往窗外瞟了一眼。 只不过,他的目光打那些人的刀鞘上掠过一遍后,便是不大在意地收回视线,低头灌了一大口茶水压去口中酸苦,然后同贺七娘点明了那些人的身份。 “那些是突厥人,看佩刀并非军中之人,约莫是趁着落雪之前,来城中置换货物、粮草的商户。” “突厥人?!” 闻言,贺七娘心下一惊,转头回望之时,那脱口而出的惊呼,也是不受控地陡然拔高了声音。 拔高的尾音戛然而止,她迅速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然后从半开的车窗里探出小半张脸,瞧一眼那正同百姓们一起缓缓排队进城的突厥人,随即猛地一把将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做完这一切,她挪动身下,坐得离许瑾的书案更近了一些。 一手半搭在唇边,一双眼却是左右张望个不停。落在许瑾眼中,像极了一只躲在石后的,正防备天敌鹰隼从天而降的兔子。 “庭州怎会有突厥人?还,还这般光明正大地进城来?” 贺七娘想不明白。 虽说她之前身处小小村落之中,确实不大了解这边关之事。 但自来了陇右,自个儿经历了那一遭之后,她也是从余青蕊,还有左邻右舍的口中,知道了突厥对陇右边塞诸城、西行商道多有进犯,属实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这眼下,怎么就能有突厥的商户,光明正大地往庭州城内去呢?就算是商户,那难道还能不是突厥人了不成? 为如临大敌的贺七娘倒了一盏热茶,又将香炉里的凝神香再添了些,许瑾见她抱着茶盏一点点冷静了下来,这才开口,继续为她解释。 “庭州,此前曾为突厥的可汗浮图城,与突厥以及其下众部落而言,在某些层面上,自有特殊的含义。前朝,先帝尚为皇子之时,亲率将士大破突厥王庭,得了当时的突厥王族献降。之后,便于此处设庭州制所,以辖领突厥各个部落。” “因而,在面上来说,我朝与突厥王庭及其各部,仍是受降,与俯首称臣之辈的关系。自连接东西的商路日益畅通之时起,便有一些财力雄厚的突厥贵族,也会到陇右之地购置粮草等物,用以他们部族内的售卖。” “但突厥的那些人,生性狡诈如郊狼狗獾之辈,他们彼此的部落之间,就是争斗不休。每个部落的首领,都期望自己的营帐有朝一日成为王庭。” “而他们只要在彼此的争斗中抢得一丝先机之后,下一步,便是妄图迈过庭州边界,染指我朝陇右之地。” 听着许瑾的解释,贺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