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好似又瘦了一圈,面色青白,眼窝凹陷,发际与面容、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尽是尘土。 下颌处,也不再是单单的青色,而是肉眼可见的青色胡茬,像是好几日都没有打理过。 曾经,他在伊州遇着风沙四起的天儿,若是下了马车的话,还有护卫从旁撑起油伞为之遮挡。白色的鞋底子上,更是连丁点儿黄土都不会沾上。 如今他的裤脚、鞋面上,却全是在褶皱处堆满黄沙,看上去像是才从沙土里挖出来一样。 目光梭巡,最后落在许瑾别在腰后的马鞭上。 他出门惯是坐马车,不管再急的事情,自戈壁再遇之后,就一直是坐着马车的。 唯一一次为她所知晓的骑马,还是在黑沙城时,他邀她于月下骑马漫步。现下看来,这第二回 ,便是今朝了...... 吱呀一声,掌柜率先进屋点了油灯,然后脚步匆匆地退出来,站在门外。 “请,郎君您请。” “有劳了。” “有劳。” 贺七娘同许瑾异口同声地道谢,而那掌柜自是连头都不敢抬,只迭声说着应该的,应该的,便飞快往前头跑去。 “方才动手惊着掌柜了,应付的赔偿,栴檀会一一给付。” 其实,贺七娘能看出许瑾周身萦绕着的怒火,也能看出他强行压制住心间怒意的举动。 纵使他眼下仍能用这般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同她说话,纵使他始终控制着力道,没有弄疼她丁点儿,但那手背上虬起的青筋,衣襟掩印下不住滑动着的喉结,俱都将他此时的烦躁愤怒显露无疑。 跟着进了屋,贺七娘也没说话,只是微微挣了挣手臂,然后等许瑾一松开,就自顾自去了桌案的一边坐下。 许瑾见她一声不吭,甚至连一声质问都没有,愣了一瞬,便也一撩衣摆,坐在了另一侧。 只是双眼一直落在贺七娘身上,见她不悲不怒,一脸淡然的模样,心中的惶恐不安之感愈甚。 发现贺七娘不见之前的那几日,事关贵妃一族当初构陷庭州守军,对外勾结突厥的证据越查越多,其后被牵扯进去的一众官员也越来越多。 而顺藤摸瓜之下,就连他一直没能找到的关键性的,七皇子近年为母族遮掩、灭口,直至操控朝臣,屠戮、焚尽深山苗寨,强取豪夺之举业已一一暴露在他眼前。 并且,许瑾还顺着那些线索,找到了前世旧梦之中,那个“许瑜”会对七皇子马首是瞻,鞍前马后的缘由。 那个深埋在他体内的,在七皇子的刻意引导下,叫人查出为大长公主所为,难以解除,却叫他许瑾因祸得福落入旧梦的蛊,原是拜这位殿下所赐。 这下消息绊住了他的脚步,亦或者,还有七娘日日在门前那颗银杏树下,等他归来的身影将他蛊惑,许瑾选择忽视掉那些细枝末节处的不对劲,只以为她真的会选择永远陪着他。 可管事匆匆寻来,禀报娘子自入大长公主府之后久未回返,他才恍觉,她根本就没有放弃过离开,更是早就下定决心要丢下他。 大长公主出手,将康令昊的到来,她的行踪掩得一干二净。 面对他的质问,他的请求,皆是一句与其追问本宫,不如细细想想,到底是哪般行径使一女子心死来得容易。 飞鸽传信伊州,没有她的消息。 洛水村,没有。秦州城,没有。沿途的各处商道,尽皆没有她的消息!偌大的一个人,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 许瑾觉得,他真是要疯了。 当他终于求得一丝消息,终于策马踏上这条她为了离开他而走过的路时,许瑾自认,只要被他寻得她的踪迹,不管是何种手段,怎样的方法,他都要将人永远禁锢在身边。 哪怕她会恨他,他也不会松手。 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