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凡人看似迂腐,实则最为智慧,丧亲之痛,痛彻于天,唯有繁琐与重复,方能麻木,方能缓解,等葬完了人,流干了泪,身心俱疲,只想好好吃顿饭、睡一觉,许多痛意不知不觉也就散了。”流景声音越来越低,缓慢闭上眼睛。 非寂听着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许久才拿着手帕擦了擦她眼角的湿润。 “看,还是用到了。”他缓缓开口。 起风了,海浪声愈发清晰,非寂拿着手帕,一点一点擦拭墓碑上的灰尘。 流景一直睡到后半夜才醒,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挤进非寂的怀里。蛇的体温偏冷,他身上却是热的,气息将她完全地包裹住,是难以拒绝的松弛与舒服。 “醒了?”他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流景只好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寅时。”非寂回答。 流景伸了伸懒腰,扶着墓碑便要站起来,非寂先她一步起身,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回去吧,再睡一会儿。”流景将手抽出来。 非寂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半晌答应了一声。 两人慢吞吞走在路上,任由海风将衣袍吹得烈烈作响。 老祖念旧,蓬莱的景致万年不变,这一条路走到尽头,便是流景的寝房,对面则是非寂的屋子。今晚的夜色与三千年前没有不同,今晚这条路与三千年前也没什么不同,今晚一起回寝房的两个人,亦是如从前一样并肩而行。 只是这一次,似乎又多了一个。 流景垂眸看向圆圆的肚子,眼底泛起浅淡的笑,只是这笑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如这条路不管怎么放慢脚步,也终有到头的时候。 “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她站在路这边,温声叮嘱路那边的非寂。 非寂与她对视良久,突然从怀里掏出两块玉简:“这是十天前,从舟明那得来的。” 流景猜到是什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从他手中抢走后紧绷地问:“他给你的?” “抢来的。”非寂回答。 “你看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警惕,非寂只是沉默一瞬:“没看。” 流景定定看着他,似乎在推测他有没有说谎。 “真的没看。”非寂重复一遍,黑色瞳孔暗了下来。 流景不知为何,突然就信了,于是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为何不看?”她问。 “因为猜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索性不看。”非寂平静与她对视,“你有事瞒着我对吧?” 流景一愣。 非寂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显然是已经猜到:“你不说,我便不问,等你想说那日,我自然就知道了,若是等不到……便也算了,我于你而言,本就已经无关紧要,自然不该逼你什么事都告诉我。” “非寂……” “还有十余日,她就该出生了。”非寂犹豫着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流景肚子的时候停下。 小家伙感觉到父亲的气息,迫不及待地动了动,非寂却还是收回了手。 流景沉默一瞬,道:“等她出生后,我便让舍迦送她去冥域。” 非寂垂眸:“不用。” 流景一怔:“嗯?” “不用,让她留在你身边,”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