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溜走的,他还笑话来着,结果这竟然可能是真的? 初挽道:“据我所知,明正德年之前,官窑瓷出场需要经过两道筛选,一次是出窑,一次是运送到御窑厂时,在这两次筛选中,一旦出现残次,便会一律打碎,埋入地下。” 众人听着,多少有些疑惑,和明朝什么关系? 初挽继续道:“不过到了嘉靖之后,御窑衰落,再无能力继续承担官窑烧造,只能将一部分朝廷临时追派的任务放到民窑来烧造,并给予一定的费用。” “《江西省大志》所记,提到‘惟钦限瓷器,数多,限逼,一时凑办不及,则分派散窑……惟召集高手匠作赴厂帮工,与招募人役一体记工赏值。这就是所谓的官搭民烧。” “到了清朝初年,部分瓷器甚至开始尽搭民烧,《陶冶图说》中说到,瓷坯既成,装以匣钵,送至窑户家。在这种体制下,便出现了一些包青窑,一旦烧制失败,要自行赔付,这么一来,没有人舍得打碎残次品,这些残次品在被征用的民窑中只能流入市场,以挽回一些损失,于是渐渐便形成了官民竞市。” 说到这里,她笑望着牛经理:“所以牛经理说得倒是有道理,依我推测,这件瓷器,应该是当时被官窑征用的民窑,既是被官窑征用,那烧造水平自然不次于官窑,但是这民窑工匠水平参差不齐,他们不识字,所谓底款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旁边那秃头文博专家不太服气:“那怎么解释文字狱?” 初挽道:“倒是也正常,因为清朝康熙年间,也多有仿明的瓷器,既然是仿造明瓷器,这工匠自然惯常会写大明,比如他往日写习惯了大明成化年制,大清康熙年制,写多了,给写串了,张冠李戴了。” 牛经理听着,忙点头:“有道理,这一定是写串了,写串了后,也不舍得,又因为他们往常经常写大明,并不觉得写串了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就连官窑查验的官员,也只当是不小心写串了,这么一件残次品进不了宫,只能在民市上买卖!而民市上,大家或者不识字,或者识字只以为写错了,谁也没当回事,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话说到这里,大家再看初挽,不免暗暗吃惊。 要知道,初挽能头头是道说出这些,哪怕她事先做了功课,那也是对明清官窑制度以及清康熙文化政治了如指掌,这哪是普通小姑娘能随口说出来的。 别管人家说得对不对,至少能自圆其说,不至于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范老先生听着,笑吟吟地看着初挽:“你说得倒是有些道理,不过有一点,到底牵强,这清朝文字狱盛行,人尽皆知,为什么这么一件大明康熙年制的款,能侥幸存活?” 初挽道:“历史的发展是必然的,但同时又充满偶然性,在这件事上,我个人认为,是当时历史环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组合。” 范老先生:“怎么讲?” 初挽:“清顺治元年,也就是1644年,吴三桂放开山海关引清军入关,康熙自1662在位,也就是说,康熙初年时,清军入关不过十八年,那个时候,官窑里多少老工匠,那都是写惯了大明的,写了多少年的。那些人关于文字狱关于改朝换代的意识,并没有那么强烈。” 她说这话,众人自然有些怀疑,她便继续道:“清朝初年,三藩手握重兵,在南方形成割据势力,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清朝皇帝对于南方的控制力薄弱,三藩纵然效忠于康熙,但是还不至于为了康熙大兴文字狱,为一个大明康熙年制的错款大动干戈。” 她继续道:“鞭子不抽到身上不疼,三藩势力庇护之下,那些景德镇窑厂的商户,哪里知道什么大明大清,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件上等好瓷器,虽然错了款,但是不能为了这个打碎瓷器赔钱。” 她这一番解释,说得大家哑口无言,细想之下,也是心服口服。 这就像是新中国成立三十多年了,改革开放了,但是一些老太太依然裹着小脚梳着发髻穿着对襟褂子,在三藩势力之下,工匠写错了一个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不懂政治,不懂什么大明大清,只是怜惜一件花了大功夫做出的瓷器,不想赔钱,想好歹换三瓜两枣补贴家用,这就是磅礴的历史大背景下,最真实的小老百姓心态。 范老先生听着,微点头:“说得很好,史书寥寥几笔,写的是庙堂之高,但是这小小一款瓷器上,记载的却是小老百姓的柴米油盐,管你皇帝是谁姓,他们辛苦熬眼烧造出来的瓷器,不舍得打碎,就此流入市场。” 旁边那中山装文博专家恍然:“这种纰漏怕不是只有一件两件,或许是那么一批,或者一段时间的错,可能大部分在漫长历史中被发现被销毁,但是也有极少量,流入了寻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