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一抹蓝色。 那是一件洒蓝釉碗,釉汁浓厚,颜色深邃美颜,丽如宝石,那蓝色釉料间隐隐露出一些白釉底色,犹如飘落雪花,影影倬倬。 这洒蓝釉工艺是在烧成的白色釉器上,用竹管蘸着上等蓝釉汁水,吹在瓷器表层,由此形成厚薄不均、深浅不同的斑点,之后再浅浅地上一层薄釉高温烧造。 而眼下这件,从颜色器型看,应该是明宣德年间的洒蓝釉。 初挽拿起那件洒蓝釉碗,看了看底款,果然是明朝宣德年间的,青花年款,笔画纤细规整,明显的大开门。 她心中犯疑,要知道存世的明宣德洒蓝釉世间罕见,就她后来所知道的,北京博物馆有一件洒蓝釉钵,天津博物馆存着一件龙纹钵,台北博物馆还有一件洒蓝釉鱼藻纹碗,除此之外,便没了。 自己怎么会在这北欧小镇偶遇这么一件大开门? 如果这确实是真正的明宣德洒蓝釉,那就是除了那三家博物馆之外,现世的第四件洒蓝釉了。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器型,却见大碗和寻常所见的碗不同,腹部深阔,口沿平切,而且胎体厚重,上面隐隐暗刻龙纹,便多少猜到了这只碗的来历。 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碗,这应该是骰子碗,是明朝宣德皇帝下旨景德镇御窑厂烧造的一种瓷器,专门供他玩色子用的。 宣德皇帝之后,皇帝不再痴迷于玩色子,这种器型也就不见了。 而关于这个器型,她听太爷爷提起过。 大概二十年代时候,天津劝业场一个挑货郎以五块钱的低价,从一个烟鬼手里收了一件明宣德暗刻云龙纹洒蓝釉骰子碗,捡了大漏。 挑货郎很快以五十元卖给了一家古董店,赚了十倍的利润。 之后北京琉璃厂古董商过去天津劝业场闲逛,看到了这件骰子碗,五百元买了,古董店也赚了十倍利润。 接着,上海古董大家仇克文过来北平琉璃厂,九百元买了,北京琉璃厂古董商赚了四百,几乎翻倍的利润。 仇克文一直收着那家骰子碗,那个时候他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古董商。 解放前,他把全部家当挪到了香港,之后移民欧洲,据说后来子女反目,晚景凄凉。 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件洒蓝釉骰子碗,为什么没有被他的后代送到遗产拍卖会上,而是流落到瑞典小镇的寻常家庭中。 也许是初挽凝视着这瓷器看了太久,那女主人好奇地打量着她。 初挽便指了指那件洒蓝釉,表示有兴趣,问对方多钱卖,对方比划了下,价格不算便宜,两千瑞典克朗,这在瑞典可以买到一整套家用瓷器了。 不过初挽也没还价,她这次特意兑换了一些现金,直接交了钱,拿到手了。 显然那家人很高兴,还表示要送她一些别的瓷器。 初挽便用英语问起来,问为什么这件蓝碗卖这么贵? 确实是有些奇怪,这价格,按照古董说,肯定是大便宜了,但是按照普通瓷器说,又实在是贵了,就有些不伦不类。 这时候雨已经下起来了,不过女主人很开心,她笑着摊手,道,这是她一故去朋友的,她用了好些年了,对方曾经说过这个大碗是中国的,很贵。 “所以我想着,我应该卖一千!” 初挽抱着那只碗,礼貌和她告别,之后径自回去中国宫。 她对着那件洒蓝釉骰子碗品评了很久,这件碗上其实有些脏污痕迹了,看得出经历过许多磋磨。 这么一只碗,从天津落魄的烟鬼手中到走街串巷的挑货郎,从挑货郎的担子里到了古董商手中,从天津到北京,又从北京到上海,最后去了香港,去了欧洲。 之后的几十年,不知道换过多少主人,也不知道受过怎么样的粗暴对待。 不过现在,到了她手中,异国他乡,烟雨朦胧,她得到了这只碗,可以带它回家了。 或许是这件洒蓝釉骰子碗激起了初挽心里的某种情愫,这让她隐隐感觉,瑞典应该有不少中国的好物件。 那些好物件,因为先人的离世,就那么淹没消逝在他们的后裔手中或者跳蚤市场中。 其实在中国,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更不要说在远离祖国的瑞典了。 不过初挽还是想尽可能看看,也许能搜罗到什么。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