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拂本是仰头靠在宽敞马车厢的蓬松软枕上,闻言歪头去看绣虎,“你可不要冤枉我, 我这可是为她考虑。” 当年冼夫人一片丹心,其后人依然不见如何提拔, 朝中用冼家声势,却也忌惮。冼家在广州势大根深,虽然百年过去,依然是广州屈指可数的门户。当年广州都督路氏是做的太过, 可也能看出广州都督的在广州的权威确实微小,连出州治所都难。而冼暄却能与都督府的胥吏谈笑风生, 甚至遇事,胥吏也更倾向冼暄。 但冼家在中原世家大族眼中,与蛮夷无异,想要在朝中有前程,除了攀附权贵,就只有去做皇帝的心腹。皇帝虽好,身边的人才却挤挤挨挨地没有年轻人的立足之地了。 秦王是冼暄的最佳选择,而秦王也不想辜负冼暄的忠诚。没有野心的人是不会为当朝亲王随口的玩笑而去海浪之间搏命的,姬无拂要用仕途来回报冼暄的功劳。 “诶?”绣虎愣了一下。 姬无拂无心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宣之于口,只说:“再去问一问长寿,端王处可要再见一面么?此去,至少也要耗费半载。” 绣虎下车,垂珠又捧着名册踏上:“人都齐全了,城外太子与宋王柳树下摆酒相送,大王要留步见一面吗?” “酒?”姬无拂摇摇头,“柳同留音,河边人多我不爱去,你去代我回了两位阿姊,即将出远门就不饮酒了,去取托盘来。” 垂珠一一应下,脚步轻快地从隔壁的马车内拿出姬无拂要的托盘,再回到秦王车驾,姬无拂已经亲手斟茶两碗,示意垂珠放在盘中托走。 姬无拂提醒她::“速去速回,城外百姓出入众多,我们不能占据空地太久,即刻便走。” 秦王在这个节骨眼上离京,且放出要在外久居的风声,这在很多人的眼里几乎等同于姬无拂亲手放弃了继位的希望。千钧一发之际,永远是近处的人最得利。姬无拂无法理解,新都中逐渐涌动的暗流来自于何方,皇帝正当年——或许在大多数的人眼中皇帝已经是个实打实的老人了,但在姬无拂感知中,皇帝全无老去的气息。 这让姬无拂更加疑惑,就像鼎都风云变幻的那晚一样的困惑,近几年各地也算是风调雨顺,百姓逐渐从之前频繁的天灾中走出,新税法与新作物的推广紧锣密鼓,明明崭新的未来近在眼前,新都的氛围却愈发紧张了。 姬无拂不能确信自己的感想是正确的,也就无法将其与人分享参悟,一切都只是她莫名其妙的猜测而已。皇帝赐下的一双参差剑被她分开,短剑放在软枕下,长剑配在外裳的腰间。此刻姬无拂抚摸枕下短剑剑鞘繁复的花纹,心中一阵阵地不安。 每逢大乱,姬姓宗亲就要被按着族谱从头到尾梳理清洗一遍,光姬无拂有所耳闻的就有三次,由近及远分别是鼎都之乱、皇帝登基、皇帝当年入东宫主政。这还没算上太上皇当初纷纷扰扰的旧事,而今内外太平、百姓也算安宁,便是要再起乱事,又能是以什么名头? 就在姬无拂深深蹙眉、冥思苦想之时,垂珠带着一纸书文回到马车,绣虎也前后脚回来,不多时车队慢慢开始挪动,上了官道开始提速,把新都远远甩在身后。 自车窗望见郊野漫漫田地,姬无拂紧皱的眉头又松懈了:只要根基稳固,再多的骚乱也会平息,明天的阳光依旧会照落在她的大地上。 再次步上旅途姬无拂以及秦王府的官吏们也算是熟能生巧,唯二需要稍加操心的,就只有长寿和裴孺人。每逢停车修整,姬无拂就要叫来长寿谈一谈,不拘于见闻风俗,只希望自家孩子能享受旅途。至于裴氏,则得尽快熟悉眼下的生活,时常来向垂珠学习如何照料秦王的饮食衣裳。 离开鼎都的第三日,队伍就面临分别,裴家族地在河东道,眼下她们还在河南道境内,河东道顾名思义在河南道的东北面,而姬无拂的目的地需要南下。 因此这天午膳时分,垂珠主动来到裴孺人休息的车外请人。裴氏听闻垂珠来意,喜出望外:“是大王寻我么?” 入秦王府数月,这还是秦王头一次传唤,秦王是他安身立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