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以茶盖拂去浮在茶汤上的浮叶,继续道:“今春豫州水灾,那边的田地收成不太好,佃户怕是没有足够的粮食交上来,也不知道府里的细粮还够不够。” “……”太夫人像是又被捅了一刀,胸口更闷了,四肢微微麻木。 “对了,三弟妹,”沈氏的目光又看向了虞氏,浅笑盈盈,“听说,京城的绸缎庄子、漆器铺子今年的收益‘又’不好?” “……”虞氏脸色一白,默然无语。 侯府的庶务大部分是大管家在管,大管家向侯爷和侯夫人汇报,而三老爷楚令庭也管着家中的一部分庶务,比如京城的几处铺子就由他负责,最近这三年,这几个铺子都收益不佳。 虞氏不会主动去过问楚令庭外面的事,却也曾听他抱怨过好几回生意不好,被哪家抢了生意什么的。 太夫人一看虞氏的表情,就知道沈氏说得没错。 她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一些,觉得这庶子就是无能又无用。 刘氏回过神来,看看太夫人,又看看虞氏,感觉气氛不对,总觉得局势好像有些失控了。 她心里警铃大作,想说什么,却见沈氏的目光缓缓地又移向了她:“听说二叔借着光禄寺卿黄正宜生辰,前几天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刘氏瞪大了眼,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沈氏的目光如剑般直直地刺入刘氏心中,接着道:“昨天,有御史弹劾黄正宜贪污受贿,折子已经送到了东宫。” 什么?!刘氏脚下一软,手中出了一片虚汗,差点没软倒下去。 沈氏这几句话可谓一针见血,一条条地说出了侯府此刻面临的危机。 这才短短一盏茶功夫,气氛又陡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太夫人、刘氏与虞氏的脸色一点点变差,又惧又怕,又不安。 尤其是刘氏,汗如雨下,恨不得赶紧去把楚令宇个叫回来问问情况。 沈氏微微地笑着,气定神闲。 楚家人都是一样,他们的眼里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对于侯府潜藏的危机,全都视若无睹,他们恐怕只有当大祸临头时,才会悔之晚矣。 沈氏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唇角含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她的动作是那么优雅,那么从容,宛如一幅优雅的仕女图。 刘氏慌了。 他们会给光禄寺卿送礼,那也是因为楚令宇在他现在这个位置上已经足足待了六年了,如果再不升,怕是要在这个位置上待上半辈子了,所以才会借着光禄寺卿大寿的日子,给他送了一份厚礼。 谁想,这职位还没升,光禄寺卿竟然被人弹劾了。 楚令宇要是为此被牵连下狱,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氏越想越怕,又想到这段日子来的求救无门。世人皆是逢高踩低,现在的永定侯府能依靠的也只有穆国公府了。 形势比人强,刘氏只能先服了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侯府的事,当然是大嫂说了算。” 虞氏在一旁频频点头,赔着笑。反正二房都服软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别让她掏银子,别短了三房的吃用,谁当家还不是一样。 太夫人的脸色又变了好几变,气息急喘,手足冰凉。 王嬷嬷担心太夫人,连忙给她递了一杯安神茶,又给她抚了抚背。 太夫人喝了几口热茶,却还是觉得心口发紧,似有一口气堵在了那里。 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刚刚沈氏说的话,既愤怒,又无奈。 现在的楚家千疮百孔,岌岌可危,从楚令霄的案子到其他侯府的家事都要仰仗沈氏去筹谋周旋,而她束手无策。 若是沈氏这次还是对楚家置之不理,楚家可没有第二个楚云逸能再去挣个救驾之功。 太夫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只能对这个长媳低下她高贵的头颅,疲惫无力地说道:“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言下之意是,沈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跪在地上的姜姨娘飞快地朝沈氏看了一眼,眸色深黑如夜。 楚千凰哑然无声。 她完全没想到沈氏竟然这么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彻底把太夫人打压了下去,全然不怕别人说她不孝不敬。 楚千凰在心底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果然,爵位动人心。 为了替楚云沐争这个爵位,沈氏这是全然豁出去了,还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沈氏恐怕已经忘了这爵位是楚云逸拿命换来的! 可怜楚云逸伤得这么重,现在恐怕还在没完全脱离危险期,却被沈氏视作楚云沐的一块踏脚石。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如果楚云沐没有沈氏的这个母亲,没有穆国公府这个外家,他争得过楚云逸吗?! 楚千凰握紧了拳头,一时想着楚千尘斥责她的那番话,一时又想起楚云逸昏迷虚弱的样子……一时又想起那个少年信誓旦旦地对她说: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