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睁眼闭眼,脑海中全都是那一抹清丽的靓影。上次他自离京至凯旋,于西疆待了整整三年。他不知下次再回府,又是何时候。 圣旨既下,军国大事,便是丝毫耽搁不得。 沈顷手指诏书,重新坐回马车之上。 奉命出征的场景,他已经历过太多太多次。 按着惯例,除了清点粮草、整理衣甲器械外,他还需得卜卦告庙、祭天祭地、祭拜军神。 马车里,男子手攥着皇诏,阖上眼。 不过他既离开了,那蛰伏于自己身上的孽障,也会随之而离开。 沈顷心中想,既然自己将那孽障无法除去,那远离妻子,似乎才是保护她最好的方式。 凉风阵阵。 当沈顷出征之事传入国公府时,郦酥衣正坐在兰香院,手捧着一本诗集。 嫁入沈家前,她平日里最爱研读诗文。一得了空,除了学习医术,她便喜欢找一本诗书,坐在日头底下读。 可郦酥衣自嫁入沈家后,兴许是所遇事情众多,让她颇为力不从心,竟好久都未闲下来读一读诗集了。 见她缓步走过来,座上的妇人努了努嘴。芸姑姑登即会意,示意左右将房门掩了,又偷偷自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出来。 银色的小药瓶,看上去分外精致。 芸姑姑将其塞入郦酥衣手中。 “夫人。” 对方压着声儿,挤眉弄眼道,“请喫茶。” 听着芸姑姑的话,郦酥衣低下头,懵懵懂懂地看着手里头的银色药瓶。 瓶身光滑,瓶塞紧阖着,如此一个小瓶子,竟令她莫名有几分烫手。 不成。 她不能如老夫人所愿,也不会拿自己的血脉开玩笑。 几经波折,终于,“小六”取来两件分外厚实的外衣。 郦酥衣将手探了探,又观其样式,心想着沈顷应当都会喜欢,便扬声道:“这两件我全都要了。” 颜色是清丽素雅的,样式是简单大方的。 她心想,待回去后再为沈顷在这衣肩上绣上一株兰草,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唤来身后跟着的玉霜,将这两件外衣妥帖得收好。 也不知西疆那边缺些什么,郦酥衣又逛了一圈儿集市,为沈顷备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眼瞧着天色渐晚,她正欲往回走时,拐角处却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女一身淡紫色的袄,鬓发如云,步摇随着那步子轻微晃动。宋识音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道路两旁的小摊,并未注意到她。 偶遇友人,郦酥衣心中微喜。 前些日子,她去找过宋识音。 宋家管家说,他家小姐安然无恙,不曾遇见什么怪人,也不曾被坏人所胁迫。只是近来,识音小姐一醒来后便总是喜欢往府外跑,就连他平日里也见不到小姐的人影儿。 问她去了何处,不说。 问她见了何人,宋识音也不说。 宋识音乃是商贩之女,家中长辈忙碌,家风不甚严格。也养出来她这一副活泼热情,天真不羁的性子。 可若是她未能为沈家添上那所谓的“一儿半女”…… 郦酥衣咬了咬下唇。 她回想起来,适才前堂屋里,座上长襄夫人那冰冷严肃的神色。 庭院的风忽然凌冽萧瑟起来。 风声呼啸着,拂起她的发梢与裙角。 少女拢了拢肩上的氅衣,将银瓶收好、小心翼翼地藏在袖子里。 她曾在书中读到过,西疆黄沙漠漠,条件甚是艰苦。 那军营中更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绝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久居之地。 但现下,说实话,她心中竟隐隐约约地期盼着,沈顷能带她前去西疆。 起码在那里,她不必受长襄夫人的苛责与冷眼,在那里,起码还会有一直善待自己的沈家二郎。 但,郦酥衣亦深知—— 沈顷秉公无私,绝不会带她前去西疆。 届时,她虽逃脱了沈兰蘅的魔爪。可孤苦一人独留京都、孤苦一人独留这偌大的镇国公府,她身若浮萍,又该如何自处? 郦酥衣攥着手中银瓶,眼底浮现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