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了一整袋凉白开,又是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歇过神来,哂笑一声:“到底是老了,比不得年轻人精神。” 这话如针一般,正正刺入时归的心口。 她下意识蜷起了指尖,目光茫然片刻,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是的……” “阿爹不老,阿爹还年轻着。”不知是在反驳阿爹,还是在劝服自己,时归只说了两句,就踉跄着伏过去。 而立之年,怎么能算老呢? 时序轻声笑了笑,并不与她争辩。 时归想找些证据,证明阿爹还壮年着,然一抬头,猝不及防瞧见了他眼尾的一丝褶皱,浅浅的,一个不留神就会忽视过去。 可既然看见了。 时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盯久了,就能把那刺眼的皱纹给看没了。 直到她眼前为黑暗所笼罩,一只温和又显粗粝的掌心覆在她眼前,头顶同时响起:“阿归瞧什么呢。” “我——”一开口,时归才发现她的声音竟变得干巴巴的,心里明明涌现许多话,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片刻,她将眼前的掌心捉下来,垂首细细看着。 若说阿爹眼尾的皱纹,是她太久没有仔细观察,才不知不觉长出的,也算情有可原。 可阿爹的掌心,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就在不久前,她还牵着这只手,将自己的掌心放上去比着大小,再细数上面的掌纹。 是多久前来着…… 时归记不清了,可她清楚记着,当时的大掌上只有握笔的地方有一点薄茧,余下的白皙光滑,看不出半点磋磨受苦的痕迹。 而现在,时序的掌心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刮到的,伤口不重,却留下了道道印记,又是在这等炎热的夏天,一出汗整双手都疼。 抬头再看,时序面上也饱受风霜,双唇干涸开裂,一贯梳理得齐整板正的鬓发也变得散乱,衣领微微外翻,眼底漫着一片散不去的青黑。 滴答—— 一滴微凉的水珠落在时序手背上,叫他不禁轻叹。 “阿归。”他将手掌抽出来,掐着时归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果然就看见一双水雾弥漫的眸子。 时序说:“若知道会惹哭了,还不如不上来了。” “不行!”时归瞬间瞪大了眼睛,反手就抓紧了阿爹的小臂,一时间说不清是恼火还是苦涩。 偏偏惹了她的罪魁祸首还要笑,一边笑一边问:“害怕了?不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时序甚至不用问,也知道女儿在哭什么。 他早就想过,自己如今正是狼狈,若叫女儿看见,肯定少不了心疼,未料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反应。 时归胸口剧烈起伏着,因怕控制不住情绪,索性不再去看,身子往前靠了靠,将脑袋埋在阿爹胸口。 半晌才听她问:“这都是怎么弄的……” 时序并无隐瞒,缓声道:“前几日不是下了大雨,押送的粮草忘记了做避雨措施,临时用毡步遮挡,行举间匆忙了些,难免有些磕碰,手上的细小伤痕应该就是那时留的,也没什么,并不严重。” 时归没有与他争论严重不严重的问题,沉默片刻,又问:“那阿爹怎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一上车先喝水也就罢了,连嘴上的开口也很是深刻,一看就是开裂了好几日,反反复复才造成的。 对此,时序反应仍旧平平:“可能是急着赶路忘记了,等渴得狠了才想起来,下回我会记着的。” 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