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世子夫人说的,周相的刻字,也是有些年头了,看着模模糊糊的,刻得还低,不趴下来看还真找不到,他仔细地辨认了一遍,本以为会是什么名言警句,言志诗词,可却只是小孩赌气涂鸦似的对着两行字。 “肇源钝矣,彘似。”(肇源蠢得像猪。) “左刻字者,彘不如。”(左边刻字的那个人,猪都不如。) 淮南道的案子是交由太子全权处置,虽然出现了一点偏差,但作为太子任命下淮南道的钦差,顾屿回京该去述职的对象就是太子,这些天太子在朝堂上碰了一鼻子的灰,平日里摔跤游猎骑马为乐的人也失了兴致,整天下了朝后就一个人待着,太子妃都劝不住。 顾屿来时,东宫不少人都在,太子在内殿里虎着脸坐着,和很多贵人的金银玉器不同,太子东宫里到处都是结实耐用的青铜器,原先还有木制的桌椅,这些天也都被太子妃做主换了青铜的,一眼看去,简直像回到了几个朝代之前。 刚要行礼,太子就摆手道:“免礼,文卿,你是这次破案的功臣,你来说说吧,在淮南道的所见所闻。” 顾屿却没顺着太子的意,只是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抓捕徐景年和周余一行人的经过,对于这些犯官的罪行也都是轻飘飘带过,然而就是这样,太子还是听得怒发冲冠,顾屿看着上首太子的脸色,渐渐地止了话头。 太子有些不满地说道:“怎么不说了,这些畜生还有什么可替他们遮掩的?让他们都听听看,到底是不是我做得不对。” “殿下,重安不是这个意思,殿下的做法没有错,但是……”站在边上的黄轻看了顾屿一眼,拧着眉头对太子解释道:“圣上的心思还要琢磨,这次淮南道的案子牵扯不小,我们是怕殿下做了别人的棋子,到时候被人利用事小,失了圣心是大!” 太子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青铜长桌,发出一声不小的闷响,少年才高多傲气,黄轻眼皮都没动一下,他也有些生气了,这些日子不管他怎么劝,太子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非要和淮南道的案子杠上,要不是做了皇亲,太子对姐姐也着实不错,黄氏全族荣辱都系在太子的身上,他何必日日对牛弹琴。 牛不肯听他的话,难道他还要按着牛的头吃草不成?而且越犟的牛劲越大,他就是想按也按不动。 东宫里气氛一时凝滞,顾屿微微地抬头,眉眼略低,做出恭敬的样子来,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道:“文卿未曾想替周余等人遮掩,这些犯官罪行罄竹难书,个个该死,文卿知道这个道理,殿下也知道。” 这些日子难得有人给了他一个肯定的支持态度,太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仍旧带着余怒说道:“你知道,我也知道,可父皇和这帮人竟然谁都当不知道,君为舟,民为水,一旦民心松散,水可覆舟,处置这些犯官和犯人,给百姓一个交代,江山可稳,民心可稳,正义昭彰,明明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从来没人给我一个道理,只让我不要失了父皇的心。” 顾屿听得出太子的委屈,心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立在太子身边的人,几乎都是黄轻周仁一辈的年轻人,谁都不傻,谁都是聪明人,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不下蠢人,只有蠢人是棋子的时候例外,可偏偏这个蠢人就坐在储君正位上,是他们要效忠的主公。 只是,既然把太子当做主公,又知道他可能不是那么聪明,就该好好地给他解释清楚利弊,拨开他眼前的迷雾,一次这样,两次这样,以后他就会慢慢地学着沉稳,懂得去听取别人的意见,渐渐学会权衡得失,这些聪明的年轻人知道他蠢笨,也习惯了教他如何去做,却把他当做聪明的主公隔了一层,不解释太多,怕招忌讳。 前世他不能教,是因为那时的太子已经被逼得谨小慎微,每日生活在忌惮和怀疑之中,真正到了教他只能如何去做,不能解释太多的地步。 黄轻听了太子的话,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潮红的怒意,只是他刚要开口嘲讽,就听顾屿平稳的声音响起:“文卿昨夜归京时,在路上遭遇了刺客,为杀周余而来,殿下以为,周余当杀?” “肯定是受了这贼子冤屈的可怜人想来报仇,要是父皇这次不杀这个周余,我就……”太子的话没说完,顾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道:“刺客是为灭口,杀伤随行护卫多人,未能得逞。” 太子一愣,没有追究顾屿打断他的话,追问道:“周余的后头还有人?他是道御史,难道是和朝廷重臣有首尾?” 黄轻也愣了,没想到劝了这么些时日,太子居然是不知道周余身后有人的,顾屿抬头看了一眼太子的神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