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街头还混乱,鱼龙混杂之处甚多。 他进了一间昏暗的铺子,坐下:“纹个刺青。” 铺子里钻出一个满面横肉的汉子,取出针时一脸瞧不起似的笑:“这位郎君,可别说小的没提醒您,刺青可不是寻常人纹的,那哪是什么好人会有的物事,除非是军中番号,否则便是落大狱的犯人才会刺的。” 山宗扯开衣襟,赤露上身,冷幽幽地笑了笑:“没错,我也该下大狱。” 汉子被这话吓了一跳,再看到他那条结实的右臂上赫然二字的番号,再也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上前:“郎君想纹什么?” 山宗右臂绷紧:“蛟。” 龙已沉渊,只剩恶蛟。 当夜他袒露着那条鲜血未净的右臂,一人清剿了藏身城中的绿林贼匪。 次日,他开始组建屯军所,身上穿上了一身烈黑胡服。 不久,幽州刺史赵进镰到任。 他当着屯军所刚刚招募而至的第一批兵,宣读了自己的任命书。 永镇幽州,不出幽州。 他的身边多了新的人,胡十一、张威,雷大…… 他们随着他遇乱即杀,彻底平定了幽州。 后来,整整多了两万幽州军。 他留下了一群绿林人的性命,让他们对自己俯首帖耳。 让他们充当自己的耳目,一次次出关。 始终没有消息。 直到两年后的某个冬日,赵进镰在他面前无意间提起:“崇君,你可知圣人……不,如今该称先帝了。” 山宗倏然掀眼。 后来赵进镰悄悄告诉他,就在他离开的那年,没多久就有兵马入长安兵谏,有了如今的储君。 或许是命,卢龙军没了,帝王没有停止他的猜疑,生命里有兵马再来也无力阻挡了。 是夜,他在暗处召集了一批绿林,告诉他们:“现在是你们回报我的时候了。” 绿林们纷纷应命。 他可以更下力地找寻了。 依然没有消息。 本以为就此过去了,或许此后一直就是这样了。 他身在幽州,早已忘了洛阳和长安,却在巡完一次关城,抓了几个生面孔后,迎来了突如其来的重逢。 “我只要你们做主的出来给我个说法,是谁不好好说话?” 他坐在暗处,看着突然闯入的女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初长安街头垂纱掀开,一晃而过的少女,三年后已是身姿纤挑的女人。 长孙神容。 …… 山宗独自走在长夜,似身在幽州,又似在别处。 前面隐隐光亮大盛。 他往前,一脚跨入,亮处群山环抱,东角河流奔腾。 高坡上,一道女人的身影迎风而立,披风翻掀,披帛飘动。 她转头看来,笑得意气风发:“没有山能在我眼前造次。” 山宗想了起来,他为她开矿和她一起落过矿洞,甚至放出了那八十人;她也曾抬手一指就帮他找到了差点死在泥潭里的八十人。 他为找她私自出了关;她也曾关外给他指路,让他找到了周小五。 远远不止这些,他本以为要独自走这条路,偏偏她闯了进来。 他勾起嘴角,朝她走去。 她却淡了脸色,转身就走:“你以后就独自在望蓟山里睡着吧,我才不会来,再也不来幽州了……” 周围暗了下来,似又要回到了长夜漫漫的幽州街头。 山宗听到胡十一的哭腔:“头儿,你不是说有口气都要活下去的吗?哪能说话不作数呢!” 没错,他已找到卢龙军了,他答应了要去见她父亲。 终于意识到这是在梦里,山宗往前,去追那道身影。 ?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