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在一边射箭一边往这里奔跑。 “卢龙军归队!” 阴沉天气里,一个两个,衣衫褴褛,左祍长袍,披头散发,似乎是外族人,却在奔跑中用汉话喊了起来:“卢龙军归队!” 薄仲看到这一幕,浑浊的眼陡然亮了起来。 更远的地方还有零星人影在往这里奔跑,或近或远,或快或慢,风沙遮掩了他们的脸,尘灰扑面,手里拿着的或许是兵器,破旧的弓,失了鞘的刀。 有人在奔跑里脱去了外面的外族衣袍,露出了破旧的甲胄。 “卢龙军第九铁骑营骑兵归队!” 庞录顿时攀住城墙,认了出来:“那是我队里的兵!” “第一铁骑营骑兵归队!” “第三十七营骑兵归队……” 神容在后方,自军士们遮挡的缝隙里看出去,又抬头看一眼高悬的军旗,心中一下一下擂鼓般跳急。 他们果然看见了,虽然人不多,但他们真的开始回来了。 骆冲一跃而起,大喊:“开城!他们就要被追上了!” 后方外族联军的兵马已经蹄声踏近。 沉沉穹窿下,四面零星而来的人散如流沙,声在风里飘散,后方却是如幕如潮一般席卷而来的铁蹄。 薄仲当即下令,兵卒连忙奔走,去开瓮城大门,准备出去接应。 忽觉一阵震颤,顿时下方有兵伏地贴耳,细细聆听。 有铁蹄踏来,沉重闷响,连在城上都听见了。 在敌方联军的右侧,有另一波兵马正在接近。 那是他们大营的方向。 大营方向就正对这支外族兵马的尾部,尽管风沙弥漫中看不清楚,却还是有人发现原本往瓮城而来的外族联军推进的速度被拽住了。 他们在马上就已经朝着跑来的人不断射去冷箭,但忽被打断了。 “有援军!是咱们大营方向来的大军!”一个幽州军大声报。 薄仲抹一下眼,嘶哑着声喊:“是头儿布战安排的别州兵马!快!出城接应!” 说完转头朝角落里的神容抱拳:“这里交给我等接应,请夫人准备,只待一路打通,随时转移。” 神容点头,紧紧拢着大氅,随一队幽州军往城下退去。 瓮城外,风沙里,檀州军协同另外几州兵马自大营方向赶来。 周均坐在马上,盔帽下一双眼细细眯起,看着战局。 旁边马上几位别州镇将,皆由他率领,离他最近的莫州镇将感慨道:“山使真是料事如神,传令如此及时,咱们赶来得正好。” 周均不语。 这场行动之初,他被安排率军在大营中待命,防止孙过折袭营,但孙过折没有往大营而去,等到后来,他接到山宗的传令,命他带人往这里来支援。 临走之前,他在中军大帐的沙盘上将那些密密麻麻的排布又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之所以那般密集,是因为山宗推演了各种情形,似乎将孙过折交战可能有的任何行军手段都想到了。 他越发有那种感觉,山宗对这里太过于了解,对孙过折也很了解,不仅像来过,甚至作战过,可能来过还不止一次。 “卢龙军归队!”远处遥遥传来高声呼喊。 周均顿时转眼朝远处看去,目光落在往瓮城方向奔跑而去的零星散人身上,又看见瓮城上方迎风飘扬的军旗,那两个赤金的大字赫然就是卢龙。 关外有卢龙军。 周均细长的眼扫向瓮城大门,大门轰然敞开,里面依稀冲出庞录几人,拼了命一般直迎向那群零散的人。 那群人接连奔去,甚至有人不顾严寒扯开了衣裳,袒露了右臂,隐约可见右臂上乌黑模糊的刺青。 “卢龙军归队!”又是一声,是嘶吼出来的,混在风里,如呜如咽。 他目光扫回前方战局,忽然发现自己当初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一个檀州军驰马回报:“敌方不曾缠战,放弃进攻瓮城了,他们都往故城方向退去了。” 周均脸上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就连这点山宗都推演到了。 他将手里抽出的宽刀收起,扯缰转向:“留一支兵马入瓮城驻扎,其余人随我往蓟州方向进军。” …… 大队契丹兵马赶回围挡着的正中城下。 远远看见城门紧闭,城上垂首站立着一排契丹兵,似乎战事已停。 一个契丹首领抢先出列,大喊:“城主回来了,快开城!” 城上并没有动静,也无兵应答。 那排契丹兵身后忽然降下一阵漫天箭羽。 那首领手里刀一挥,吼出一声契丹命令,下方的契丹兵退避散乱之际,上方那群契丹兵已倒了下去,原来早已毙命,只是被用作了遮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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