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他只是说谎骗人,出尔反尔,那就不必杀他。” 殷渺渺颔首,又提出了两个疑问。 “那么,同一件罪行,所有的人都应该付出同样的代价吗?譬如,一个无辜的炼气修士被杀,杀他的人是炼气,他该死吗?如果杀他的人是元婴,那么这位元婴真君也该死吗?” “除了加害者不同,受害者不同呢?一个人欺骗了自己的师兄弟,和欺骗了自己的师父,都是不该死吗?” 飞英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来。炼气杀了炼气,那么要凶手伏诛很正常,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元婴杀了炼气也需要付出代价的。而欺骗师尊是大逆不道的罪行,是以下犯上,亦不能和同辈间的谎言相提并论。 “呃,这个……”他满脸纠结。 殷渺渺莞尔。飞英长于凡间,可是封建君主制的世界,固然有法,然尊卑有别,王子犯法,哪能真的和庶民同罪?她也不为难他,伸手蘸了蘸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法”字。 “凡间有种说法,叫‘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意思是说,奖赏和惩罚都应该一视同仁,不该以人的身份尊卑而有区别。而用来判断是非对错的东西,既不是某个人的意愿,也不是上位者的想法,而是法律。” 到底是在凡间生活过,飞英很快就理解了,不过吐槽道:“我不觉得法律有这么公平。同样是杀人,庶民杀了要偿命,权贵不过是赔点钱,而且这命还得是良民,奴仆死如牛羊,压根不算是人。” “这就意味着人还在法之上。”殷渺渺沉吟少时,又笑,“这个法是人间之法,难免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我认为,有两个‘法’是始终高于人的。” 飞英不曾听过这样的说法:“哪两个?” “一是天地之法。春去秋来,日夜交替,天地间运行的规则始终如此,不会因为人喜欢不喜欢而改变,而人要是违反了天地的规则,就一定会受到惩罚,此所谓……天道。” 凡人所谓的善恶有报是美好的愿景,至少对于修士而言,杀个一两个人远远算不上是“恶”,因为个体的价值对于天地来说是很渺小的。但是,修士如果做下什么影响极大的恶事,那就会受到惩处了。 因此,昔年归尘子不敢杀卓煜,便是因为卓煜的安危身系凡间运势,一人崩而万人死,其反噬的力量,绝非一个炼气修士能够承受。然而,这不意味着普通人的性命就没有意义,神女祠救活的人皆是平凡的百姓,一个人的命虽如蝼蚁,可千万人相加,便成了善报的功德金光。 所以说,众所周知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蕴含着天地至理。 “那另一种呢?”飞英问。 殷渺渺笑了:“是心中之法。你做了善事,心中便会高兴,做了恶事,良心就会过意不去,很多事或许能昧天瞒地,却过不了自己的心,所以,我们就有了心魔。” 飞英尚未结丹,不曾直面心魔,一下就怔住了。 “你迷惑的不是曲听灵该怎么处置,而是在这个世界里要怎么做人。”殷渺渺微微笑了起来,“修真界和凡间不同,造不出一套人人都能接受的人间之法,而天道高高在上,有许多难以顾及的地方,所以,你心里的‘法’,就是判断一件事要不要做的标准了。” “我明白了。”飞英喃喃说着,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紧追灵光而去,竟然就这样入定了。 殷渺渺长长吁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房间,留他静静顿悟。 飞英这一思考,就是足足五天。 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在许多修士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的“小事”:凡人比及修士,真的是蝼蚁吗?杀人可以凭借喜好而且不必受到任何惩罚吗?为了长生道途,不择手段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有人嗤笑过,认为他纠结这些问题真是蠢不可言,也有人耐心回答过,可是答案却无法让他认同。 他曾经万分迷惘,怀疑自己是个异类。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世上本没有什么绝对的正确或是错误,很多人都这么做,不意味着是对的,他不需要勉强自己按照别人的标准做事。 做人,问心无愧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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