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道:“修士一生逆天而行,如此险境多不胜数。” 沈细流很想问一句“那又怎么样”,但不敢说,也觉得没办法和修真界的土著争辩人权问题,只好问:“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山峦。 过去,他奉行的便是修真坎坷,磨砺是长生途中必然的考验。修士能够度过,证明有继续攀登道途的资格,假如死了,那也是实力不足,怨不得谁。 可近年来,这些想法似乎有了改变。就好像师姐曾经说的,不得道升仙,总是要死的,那今日死了,甘心吗?必然是不甘的,能多活一天,谁想早一天去见阎王呢。 她改变了他。 曾经的他,只想追求至高无上的丹道,只想炼出最高品阶的丹药,只追求最繁复玄妙的丹方。然而现今,他却在最低阶的丹方上下功夫 ,甚至殚精竭虑改进净魔丹,减少服用的人的经脉损伤。 这有什么价值吗?净魔丹再怎么改,也只是净魔丹。 但他不自觉地这么做了。 离开了她,他才惊觉自己变了那么多。 他不说话,沈细流也不敢催。她的心高高悬起,莫名的恐慌和畏惧萦绕在胸膛,叫她无法安宁。半晌,才听叶舟道:“事成之后,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救援陌生人不是修士的作风,可他想要这么做。 又过了一刻钟。 时间到了。 谢小莹蓦地抬起头,牢牢注视着西南方的天空。那里,一束烟花高高窜起,猛地在黑夜中炸裂,盛放出一朵小小的花蕊。 第一道关卡成功了。 她垂下眼睑,恍惚间想起了很多往事。 潞江是谢家的地盘,每年春季的丰水期,谢家子弟便会从各个属城出发,聚集到谢城参加水猎。 当年她还年少,正是肆无忌惮又自视甚高的岁月,骑着季家的骑兽,张扬地飞过天空,和最要好的十哥谢臣俊打赌,看谁能猎到更多的猎物。 旁支与嫡支的竞争,少年人的意气,兄妹间的亲情……潞江承载了谢家所有的荣耀和她许许多多的往事。 而今日,她却要亲手毁掉这一切。 谢小莹心底升起一股悲凉与凄怆。她默默倒数着:十、九……五、四、三、二、一。 影子指向了正东方。 她愤然挥剑,剑气呼啸而出,点燃了布置好的符箓。 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震耳欲聋的气浪像海潮扩散开来,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着,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缝。 洪水咆哮而下,仿若一只脱出牢笼的猛兽,疯狂地破坏着沿路的一切。 叶舟一把拉住沈细流,跃上飞行法器,以最快的速度拉到高空。 沈细流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跪坐在法器上往下看。 河水的下游被堵塞,两条挖好的新河道将要迎来潞江近一半的水量,而它们的下游,正是魔修集中数量最多的地方。 她突然问:“季前辈说,他要引出城里的两个金丹魔修,是不是……” “是。”叶舟说,“他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其实之前,沈细流有点恨季鹤闲,觉得他太不把人命当回事,洪水滔天,不知多少无辜者要枉死。可此时此刻,听说他亲自去了最危险的地方,不惜性命对付敌人,又有点恨不起来了。 这就是战争吗?她咬着嘴唇,心惊胆寒。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