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儿在书院里,只能说是家世最差的那一流。然而她并不在意,日日用功,从不缺课,亦不去享乐之地,老师们颇为偏爱这样的好学生,多有照拂。 当然了,书院不是桃花源,攀比排挤、陷害打压之类的事少不了。殷妙儿有次考核得了第一,便被同班的人笑话家世贫寒,连丝绸衣服都穿不起。 丫鬟气得嘴唇发白,她却奇怪得没有一丁点儿生气的感觉——穿不起丝绸衣服,是需要羞愧的事吗?被人指出现实,又有什么值得生气? 所以她说:“路有饿殍,是官府的失责,黎民不能安居乐业,是帝王的过失。而我的一粥一饭皆由父母辛劳得来,只觉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并不觉得有什么惭愧的地方。” 这番话被山长听见,大为褒扬。 之后,再也没有人笑话她了。 过年时,书院放假,殷妙儿收拾行李归家,没忘记买些土仪赠人。不过,天寒地冻,水路不通,这次走的是陆路,颠簸了好些日子才到家。 见过父母生父,送上礼物。云闲既然是表哥,自然也有一份。 嫡父特意看过,发觉只是寻常的笔墨,无出格之处,在心里暗暗点头:出去一趟到底是不同了,先前不过是小姑娘爱美色,一时被迷昏了头脑。等去了外头,晓得什么样的丈夫才算是大家公子,什么样的岳家能有助于仕途,自然会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殷妙儿表现得也很像那么回事,不再多看多笑,规规矩矩的。 可云闲拿了礼物回去,摸着竹笔沉吟片刻,拆掉笔头倒了倒,什么也没有。又把笔杆放到火上烤了烤,裂开后掰开,才在中间部分找到了用蜡封住的小纸条。 里面是殷妙儿的信,大致的意思是——“表哥好,问表哥安。很对不起连累表哥,父亲若是对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都是因为她不好,与他无干。而她想问问表哥,愿不愿意留在他们家,若是愿意,明天就穿件白衣裳,若是不愿意,就请穿其他颜色,她看了之后就明白了,不会再来打搅。” 他微微笑了笑,烧掉了纸条。 次日,他按照往常的习惯,依旧着白衣。 殷妙儿开心坏了。 她和父母说,决定明年就试着考一考秀才,夫子说了,以她如今的水平没有任何问题。 父母都十分高兴,待她更是慈爱。而私底下,殷妙儿去寻了生父,问他:“表哥是父亲的侄儿,为何并不亲厚?” 生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闻言毫不起疑,答道:“你表哥八字不好,说什么亲缘淡薄。他爹娘早早去了,养他的姨母说他碍了自家孩子的姻缘,气得病了好几年,你父亲许是因此有些忌惮吧。” 殷妙儿“哦”了声,心想,看来考个功名,得到更高的身份地位还不够,得找个有名有姓的高人帮一把。 过完年,她没有多待,急着回书院去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她考中了秀才,算是个有功名的人了。与她交朋友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为了维持基本的社交,殷妙儿挑了几个人品可靠的人来往。 文人往来的宴会,除了诗文应和,多有妓子相伴。 有位出手阔绰的朋友看殷妙儿家贫,知晓她多半没经过人事,特意替她点了个俊秀的少年,嘱咐醉酒后好好侍候。 殷妙儿拒绝了。 女友们十分不解,还道她是害羞,纷纷劝道:“此乃人伦大礼,不必拘束。”又道,“女子那处窄而娇嫩,须日久天长,徐徐启之。你若是不早些适应,将来成了亲,若是娶了个威武男子,怕是要吃苦头。” 一风流女子则戏谑:“哎呀,她没经历过不懂。良家男子初次行房……就是走过场啦。男儿与我等不同,蠢笨得很。你要知个中奥妙,非由这些人不可。你信姐姐一句,绝不至于害你。” 殷妙儿道:“一个谜题,自己解才有意思,若是旁人告知答案,又有何趣味?” 众女抚掌而笑,道:“说的也有道理,只可怜了你家夫君,怕是要吃点你的苦头呢。” 殷妙儿矜持道:“我还没有定亲。” “快了快了,你已有功名,家中定然有了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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