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对他用情最深的人,伤他也最深,可到了生死关头,给予他希望的,依然是这个人。他爱过,也恨过,如今国难当前,过往的恩怨情仇都变得渺小而遥远,他只知道,当封野决定留在广宁的那一刻,他是感动和感激的。 燕思空望着封野的眼睛,低声说:“封野,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谢。”封野目光灼灼,“我只要我们长相厮守,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燕思空哑声说:“好,你我同生共死。” 封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燕思空低头一看,那是两条项链,各嵌着一枚月牙形的锋利狼牙。 封野看着那狼牙,面上流露出温柔与哀伤:“这是魂儿的牙,我们戴在身上,它便生生世世都伴着我们,可好?” 燕思空鼻头一酸,点了点头。 封野将其中一条戴在了燕思空脖子上,又将另一条给自己戴上了,燕思空以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坚硬地狼牙,仿佛还能回忆起那独目巨狼温暖厚实的皮毛。 他很想魂儿,他这一生总是在不断地失去,以致对“失去”赶到麻木了,可魂儿于他而言,已不仅仅是一匹狼,更是一个挚友,这世间再也没有那么大、那么威风的狼,他真的很想它。 封野展臂将燕思空抱进了怀中:“魂儿会在天上庇佑我们,让我们打赢这场仗。” 燕思空也抬起手,回抱住了封野。 封野的身体微微一震,表情由诧异变做喜悦,他更收紧了双臂,恨不得这相拥的时刻就化作永恒。 —— 封野与燕思空一同返回了城头督战,尽管那里危险重重,但只有主将与将士们一同站在炮石刀箭之前,才最能鼓舞士气。 佘准召集而来的上千个江湖义士,由徐枫带领着做游击军,专偷金兵后方,搅乱他们的阵法,尽管这些人均是一身武艺,各显神通,但人数实在太少,他们大大拖延了金兵的攻势,但无法左右成败。 广宁就在这样的绝境之中,顽固地支撑了一天一夜。在金兵猛烈的进攻之下,防线三度出现缺口,金兵爬上城头,但被将士们拼死狙杀,然而城门也已经快要被破城槌撞烂了。 城防之战,阙一便能溃千里,广宁已是油尽灯枯。 燕思空站在残破的城墙之上,面上尽是绝望。 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或是天就要亡辽东? 他握紧了手中佩剑,哪怕城破人亡,他但凡一口气尚在,也要多杀一只金狗! “将军!将军!”塔楼上的守卫大喊道,“有、有援兵——” 众人皆惊诧。 梁慧勇穿过一片狼藉的城头,爬上塔楼,向远处眺望,果见着大军的军旗从地表徐徐升起,那是…… “是、是楚王!”梁慧勇失声喊道。 燕思空与封野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元南聿更是几步飞上了塔楼,定睛往南看去,那逐渐清晰的令旗,果真印着大大地“楚”字。 陈霂来了,比佘准预估的还早了一日。 梁慧勇自是高兴的,虽然他已被封野所折服,愿意效忠狼王,但守住城池更重要,楚王的到来,至少能挽救广宁。 楚军一到,卓勒泰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下令收兵。他收兵收得极为仓促,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更加合适。 可堂堂华夏之疆土,岂容蛮夷即来即走,此时正是斩草除根的天赐良机! 他们眼见着楚军分了兵,一股奔广宁而来,一股去追卓勒泰。 几人站在城头之上,眼看着三军主帅大纛旗下,那个一身戎甲的男人,正被大军簇拥着慢慢靠近城楼。顶着红缨的帽盔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那对野心勃勃的犀利眼眸,那暗潮汹涌的王霸之气,令人于万军之中,也能一眼将他分辨出来。 陈霂! 燕思空和封野神情冷凝,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霂。 以天地为棋盘,封野和陈霂下了一场腥风血雨、震荡山河的棋,这局棋,下得尸骸蔽野,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 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今,下棋的两个人,终于见面了。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