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不能不找林渡帮忙,因北境跟个铁桶似的,做什么都是世袭罔替,外界的商户根本插不进去。所以北境的商号运营,一开始便全靠林渡相助。 北境以耕养战,以战守耕。百姓的日子十分简单,有敌来犯时便是死战,闲时唯勤耕习武,士兵的薪俸也给得不低。而商者逐利,虞夏两国,但凡商事繁荣处,总多些人心浮动,贪婪无度。林家是一贯不喜商人搅扰北境的。 李牧能说动林渡打开北境,除开林渡本人于商事一途更为开明之外,或多或少,有些利用林渡对自己心悦的意思。就连林渡于商事上这份开明,该也是因为这份心悦了。 后来种种,尤其是他往虞国去,却请林渡帮忙打理产业,李牧是觉着愧对的。 他原本以为林渡年轻不定性,但往来信件中偶尔穿插的一些隐晦情意,越来越让他心惊。李牧对世家从来没有好感,便是林家,安夏城内,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巧取豪夺……并不鲜见。 抛开这些对于世家的成见,仅就男子相恋本身,已足够让他怯步。李牧不知自己是畏惧多一些,还是憎恨多一些,交杂在一起,总归是不愿的。 林渡其实没有逼过他,但这份情意本身,就是一种逼迫了。 李牧有着理所应当的拒绝理由,一门不幸,半生漂泊,满腔抱负……但林渡也不曾求他别的,只求他给一线机会。这么个凄惶模样,比之初见时那犹在病中的少年不知更憔悴多少。李牧再三地想要拒绝,可终究狠不下心来。若能坦言拒绝,当初就不会请素馨作戏。 他沉默良久,终是点头。 回归秦姓,秦牧愧对列祖,但若是李牧,他可以活得更容易些,就当秦牧是死了。他用李牧这身份活了很多年,这是养父母给他的第二条命,本就不愿弃下。 “当真?”林渡几步蹿到李牧床前,看李牧手上拿着竹简,便夺了过来,上头却没几个字空隙了。他弃了这竹简,弯腰撕了片衣摆下来,搁到竹简上,又四处张望着,看到对面案头有笔砚,便端了笔砚同毛笔过来,急道:“你写,你写,他识得你的字。” 李牧提起笔来,忽然忐忑了,笔杆子颤抖着,也不知到底要不要下笔。本是毫无希望的事,拖延下去,只会害了林渡。 他心中蓦然涌上些恐惧又欣喜的情绪,让他更不知所措。而林渡眼中的期冀落在他笔端,又实在是无从拒绝。林牧闭了闭眼,写下寥寥几字,无根无由的,只说周墨认错了人。 而林渡接了信,如获至宝一般。转身拧了帕子,却发现热水都凉了,便高声喊着白桦进来换水。这声气高得,便是院子外头也能教人听见。 李牧无奈道:“你回去吧,”目光扫过林渡的靴面,又转开。 林渡也看着自己的靴子,愣愣地一笑,很快便换回了左右,却仍是守在床头。林牧只埋头看着竹简,这是底下人报上来飞羽军最初的建制,是要他调整的,可半晌过去,他也不曾翻动一册。 “不去传信?”李牧垂眸看着竹简,希望他早些离开。 而林渡是高兴坏了,望着李牧瞧,是怎么看也看不厌的。便道:“太晚了,明日再送。” 倒也知道是太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子谦这个角色应该是文本中最复杂的了,呃…慢慢写。 第73章 诉苦 到了初三那日,林夫人那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一大早便亲自进了膳房。 难得家里人聚齐了,膳房里便煮着好大一锅寿面。江州的阳春面,如雪银丝,卧着两颗小青菜,汤头尤为鲜美。是吊了一夜的高汤,只加一点盐末,便鲜得人掉了舌头。 林家父子几个,南方的吃食多有不惯的,对这道面食倒是钟意得很。林夫人看着林渡这两日活泛起来,甚至特意留下取膳的白桦帮忙,而林渡便捧着食具,脚下生风地给李牧送面去了。 十九岁的生辰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先前言论又颇嚣嚣,林府上便连小宴也不曾办过。只是解了林津禁令,一家人摆在园子里用午膳。管家领了一身便服的岑季白走进来时,林父林母倒是古怪却又见怪不怪了。 于岑季白而言,六七日没见着林津,实在想念得厉害。 林家人齐齐跪在地上,岑季白便亲自扶了林父起来。“大司马不必拘礼,今日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当着老将军夫妇的面,那个他习以为常的“三哥”二字,便有些喊不出口来。惯常倒也是无所顾忌,但他已是君王,林津本被林夫人教训为不知天高地厚,若再这么喊着,只怕林夫人又要生气了。 不过,亲自到林府送礼这件事,本已经过分显露出他待林津的特别来。 岑季白正犹豫着,林津却开口道:“陛下可是来看子谦?” 岑季白会意点头。 林津便前头引路,带他往李牧住处走去。 看着四下无人,岑季白快走几步,伸手搂住了林津。正要吻过去时,林津却侧头避开。 “三哥?”岑季白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