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日,我自会去和汉王请罪。” 周景早有准备,心里很平静。 庄扬心中悲伤,却也无可奈何,他的担虑终究成真。他能预测的事,先生又怎会预测不到,只是先生必然是要救魏嘉,且不论自身付出的代价。 “阿扬,可是在郡府中任职?” 周景不想门生如此难过,看着庄扬的官服,微笑问着。 “在公子弘帐下。” 庄扬轻语,他并不觉得这是应该做的事情。 “那也好,阿扬,临邛可以不战而得,你跟随在公子身边,需多多协助他。” 周景这些天,虽然心系魏嘉,但也在关注着战事,他投身汉营,本就是为天下能得一个太平日子。 “先生。” 庄扬感伤,声音哽咽,他懂得周景这些话的意思,一旦周景下狱,他的主张便无法再传达到汉王耳中,这才托付予他。 “阿扬,去吧。” 周景起身开门,示意庄扬离开。 庄扬平息情绪,走出门外,伏地拜别,他虽依依不舍,但仍若无其事般离去。 送走庄扬,周景知晓魏嘉不能再留于周宅,需挪个地方,得设法送魏嘉出城。 就在庄扬通知周景的两天后,锦官城中贴出魏嘉的悬赏,庄扬未再前去见周景,便当没有这事,这是对周景最好的保护。 庄扬自从成为刘弘的掾属,他每日都会前往郡府,清早前去,黄昏归家。 他协助霍与期处理锦官城的事务,也展露了他在为政方面的才能。 这些日子,庄扬和刘弘每日都能见面,刘弘还是时常找借口将庄扬请到院中。刘弘总是会多准备一份庄扬的食物,和庄扬一起吃饭。庄扬的腿伤,也由刘弘治疗腹伤的名医来医治,腿伤痊愈得很快。 刘弘每每看到端坐在他身旁,执笔为他记录事情的庄扬,总是很高兴。他喜欢身边有庄扬相伴,哪怕是远远看着他那穿着朱袍的身影,心中亦为温情充斥。 刘弘一度想把汉王赠的六位美姬,分赏给部下,但为庄扬拦阻。庄扬无论情感上多难接受,他也只会赞同对刘弘有益的事。 即使两人都在郡府,实则在一起的夜晚很少,庄扬不愿引人议论。在这份谨慎下,哪怕朝夕相处,郡府的官吏只知晓庄扬是刘弘故友,两人亲善,并不清楚两人间有私密的情感。唯独霍与期觉察了,然而老霍从来精明,只当是不知道,没看到。 一日,庄扬在官署内,处理到一份逮捕文书,他惊诧站起,急冲冲前去找霍与期。 霍与期正在案前书写法规,他匆匆放下木牍,接过庄扬的文书,瞧上一眼,顿觉不妙,文书是由蜀王宫中发出,这是一份对魏嘉缉捕的加急文书。霍与期嗅觉灵敏,深感不妙。 汉王显然得知魏嘉逃离了锦官城,无论是谁告知了他,而随后便是追究,周景有危险。 “庄生,现下毫无办法,只得逮捕子慕。” 霍与期最清楚,将周景关在郡府的牢中,由他们看护,也好过落入其他人手中。 随后,霍与期便派人前往周景居所,此时周景的宅院已被士兵围困。霍与期亲自上前,将周景带离,并带回郡府审讯。 为避亲,身为门生,庄扬不许参与审讯。 待他再次看到周景,周景已在牢狱之中。 那是郡府牢狱里最宽敞明亮的一间牢房,收拾得很干净。周景平静坐在里边,衣物整洁,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这是霍与期行动的快,抢来周景,若是落其他人之手,只怕是要上刑。 庄扬前来时,霍与期刚离开,他给周景送来几卷书,还有笔墨帛布和麻纸。 周景收过,道谢,低声问庄扬魏嘉逃脱了吗? “未有被缉拿的消息传来。” 庄扬往时不懂先生和魏将军之情,到此时方才懂。 哪怕已入狱,先生仍在牵挂着这人的生死。 然而庄扬心中有不平,他为先生而难过,而心疼。 魏将军离去,想来是去找他妻女了,而先生则孤零零被留在狱中,等候对他的发落。 “先生,这是两套换洗衣服,还有席被。稍后,会有人搬来木案,灯具。” 这些东西,均来自庄扬家中,庄扬很庆幸他是一位官吏,他才能自由出入郡府牢狱,帮助周景。 “阿扬,你不要再过来,若有事,我会让狱卒告知我书童。” 周景将物品一一接过,他仍是叮嘱庄扬不要参与进来。 “先生,不必担虑。” 他和周景是师徒,他这般举止,属人之常情。 “阿扬也不必担心,为师正好在这里著书,倒是清静啊。” 周景抬头看着窗外的落叶,秋风萧瑟,秋意寂寥。他深陷囹圄,但无性命之忧,却不知那位拖着伤腿,样貌憔悴的男子,可曾安然穿过城郊的落叶松林,回到他妻女的身边?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