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远城还有十里地的时候,驴子累得罢工了。头上飘着鹅毛大雪,脚下是半尺深的积雪,白芷硬将两头驴拖进了城。算算时辰才正中午,街上却几乎没有行人,铺子是关的多、开的少,白芷只得拖着驴折返去请教守门卒。 守门卒看她一手一头驴居然拖得不吃力、腰间一柄短刀毫不在意地露着,也不大敢诓她,只是将她引到一个收费很给本城长脸的客栈里去。守门卒口鼻喷出团团白雾:“这就是本地最大的客栈了,最是干净安全,这里面有知府夫人的干股,没人敢闹事。天暖的时候过路侠士多,这会儿他们都走了,最是清净不过,人都猫冬呢。” 白芷到了客栈才知道守门卒说的清净是个什么意思——这客栈的客房空着一大半,只有几个长年包住的,过路客一个没有,今天她算是给客栈开张了。 见到一天里的头一个客人,掌柜的笑得极喜庆:“您是今天头一位客,照规矩,我给您打个折,怎么样?原本住一天的钱,够您住两天的了。” 白芷伸出戴手套的手往桌子一抹:“你这儿客不多呀,没什么不干净的事吧?” 掌柜叫起冤来:“这大冷天儿的,哪儿人都不多,天暖的时候通铺都挤满了人。这是绥远城不是野路边儿,您就放心吧,不是黑店。” 白芷道:“人不黑,价黑。” “瞧您说的,要不您先看看它值不值这个价。” 客栈很大,与当年见过的龚氏客栈也不相上下,前面一楼是吃饭的地方,有大堂有雅间,二楼都是客房。后面一字排开五个单独的院落,两头两个院子住了两个长年包住的商人,白芷就定了最中间那一个,先交了七天的房钱,让把驴卸了去喂,行李放到房间她自己收拾。 掌柜的招来伙计给屋里点了两个大火盆,又问白芷饭怎么吃。白芷道:“你大堂又没什么人,我还在房里吃吧,不用多,一荤一素一汤一饭。午饭后给我送两桶热水来,内掌柜要是愿意与我一起吃晚饭就送一桌席面过来,如果有安排就还是跟午饭一样。晚上要是闲着,来我这儿聊聊天儿,我这儿零嘴儿有的是。” 掌柜往来客人见得多了,笑着说:“就怕这里的女人爱喝酒,您不待见。” “那就再送两坛老酒过来,够吗?” “够、够的!”去安排饭食、嘱咐妻子不提。 ~~~~~~~~~~~~~~~~ 晚饭的时候,内掌柜提着个食盒过来了,笑道:“我来陪娘子说说话……哎哟,您可真好看。” 白芷请她坐下,斟了酒给她与她边吃边聊:“我知道呀。” 内掌柜笑开了:“姑娘真是个妙人,我夸别人的时候,一个个口上谦虚得不得了,脸蛋儿却是红的、脸上都是得意的。” “谦虚使人发胖,”白芷说,“我戒酒了,喝了酒手会不稳,您自便。好久没人陪我一起吃饭了,望您不要怪罪。” 内掌柜也不客气,拿了碗来替了杯子:“这里天气冷,男女老少都能喝几口。您要是在这儿住得久了就知道了,是不得不喝的。” 白芷笑笑,看得内掌柜一呆,扬手干了一碗酒又满上。白芷道:“想跟您打听一下,这城里哪位大夫的医术高,本地出产什么药材呢?我来的时候听说这里出好药。” “您是大夫吗?怪不得进屋闻到点儿药味儿,我还当自己闻错了呢。这儿大夫好不好的不知道,和记是收药的大户,他家的药好。周围他们采药的爱拿到这儿来卖,山参、鹿茸不说,周围人少,老虎就多,哪儿打头老虎,人也来抢着买的。哎哟,我想起来了,姑娘一路竟平安到了,这阵子又闹老虎了,把个孩子拖去吃了,找到的时候就剩一条腿了,找的人还被老虎又拖走一个。” 白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内掌柜的眨眨眼:“有半个月了,官府出了告示要往来客商结伴,又出了花红,可到现在也没打着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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