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却又慢慢不再吵架,妈妈开始每天都来陪我和姐睡觉,不再住在主卧,但是无论爸爸回不回家,她都会给他留一盏床头小灯。” “但她却不再给他留饭,不再打电话问他晚上会不会回家,每天都陪着我们,还养了一条金毛,研究怎么把饭做得好吃又营养。我原先觉得,那是自己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他抱住自己的手心很热,透过薄薄的衣料,烫得惊人。长安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后来,她就走了。” 头顶的声音沉默了,过了很久才继续响起:“对,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就走了。” “那个时候我很调皮的,常常惹她生气,她每次都很无奈,会说,少游,你听话好不好。那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她不在房间,等我上完厕所出来,她还是不在。我去了主卧,爸爸没有回家,床头的小灯却是关着的。” “我常常想,如果我睡得不那么死,如果我起床的时间再早一点,如果爸爸回家了,如果……如果我能在那天晚上见到她,问她一句,你回来好不好。是不是那盏床头灯,还可以陪我很久。”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微沙哑,长安想起第一次遇到他,酒吧的霓虹闪烁里,他身上带着酒气,唤醒她从儿时起就埋藏心底,却又如影随形的旧梦。 彼时月光明亮到甚至晃眼,就像此时窗外天空里高悬的镜。 她问:“那你找过她吗?” “找不到了。她死了。”李少游说。 第52章 肉酱焗时蔬 长安不说话了,这结局似乎意料之中,却又不可避免让人感到震惊。 樱桃从花园跑了进来,抖一抖毛,几滴水珠撒进地毯。窗外空气湿润起来,阵阵凉风裹着水汽飘进来,下雨了。 长安去关了窗,拿出冰箱里剩下的两罐啤酒,盘腿坐上沙发,静静等他开口。 十一在地毯上趴着,大脑袋耷在两只爪子上,漆黑的眼珠子往上瞟,李少游把它抱起来,接着说道:“她是因为火灾走的。” “那……”长安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瞬间飘过许多想法,难以理清,只能握紧手里冰冷的酒罐,呆呆看着他。 “她从家里离开,去了自己大学时住的老房子。那次事故……除了她,没再有别的人受伤。尸检检测出,她在睡前服用了安眠药。”李少游又仿佛回到那个梦里,那个缠绕他多年无法摆脱的旧梦,燃烧的火光卷着巨大的舌头,慢慢地、残忍地夺走了他的妈妈。 他有些说不下去,握着十一厚实的温暖的爪子,半响不再开口。 长安跪坐起身,把他的头抱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后颈:“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 “我记得的,我记得我问过她,她每天晚上吃的药片是什么,她每次都只是笑,说是大人才会吃的东西。”李少游的声音从胸口传出来,气息喷洒在衣襟,滞闷的:“因为只有她……只有她没了,所以他把消息压了下去。” “我没看到她,但我之后总是梦到她,她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衣襟处湿湿热热的,长安红着眼眶,手心处他宽阔的肩背下,线条结实的肌肉颤颤起伏,一时竟然脆弱得像个幼童。 关着窗,细微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听不到了,远处崇山的线条在朦胧雨幕中静默,雀鸟啄进树上的松脂里,里面的小虫子早就不动了,残缺的翅膀在凝固的淡黄浆汁中划出生命最后的痕迹。她看见迎春花的花瓣被打落进土地,也许无意间为几只蚂蚁遮了风挡了雨。 他哭了。 长安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说:“我在的,我在的。” 好像已经度过漫漫长夜,又仿佛只是一场眼泪的时间,等李少游抬起头,长安才惊觉手臂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