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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没空理我,那我只能就近问问祖父和曾祖父。”李齐慎低着头,嘴唇轻轻张合,无声地说,“如今我在宫里深陷泥淖,步履维艰,且父不为父,兄不为兄,我应当敬爱父兄,任其磋磨,坐以待毙吗?”

    当然没人回答,他沉思片刻,猛地睁开眼睛,浅琥珀色的眼瞳倒映出灵位前的烛火,眼瞳中的碎金流淌,一时竟像是睁开了灿烂的金瞳。他看着灵位,依旧无声地开口,“我绝不。”

    他忽然起身,转身朝外边走,“今日叨扰掌案,多谢掌案告诉我这些。”

    少年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也匆匆忙忙,钟庆满还没应声,李齐慎已经不知道走哪儿去了。外边的雪还没停,细细碎碎的雪落下来,在砖石铺的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一串脚印直直地通往远方。

    钟庆满摇摇头,慢吞吞地挪到窗边,伸手把窗关实,再抹去脸上被风吹过来的细雪,扶着窗,缓缓转身。

    转身的瞬间,他发现灵位前李齐慎点亮的灯全灭了,一盏火都没有留存。

    第51章 新台

    三月二十六, 千秋节。

    李承儆性喜奢华, 先前清思殿和东宫之间又闹了一场, 恼得他心烦,幸好萧贵妃温柔解语, 特意嘱咐下去,今年的千秋节大操大办, 也好让他看着开心些。

    得了皇帝和贵妃的暗示,宫里自然铆足了劲操办,各殿的屋檐下挂满红灯笼,白日里只觉得红艳艳,到夜里一点,像是火海又像是星河,照得大明宫亮如白昼。

    到千秋节当天,宴设在麟德殿,正对着太液池, 歌舞从早起开始就没停过,先是回风乱舞矫健妩媚的大胡旋,再是驱邪的傩舞,乐师舞姬来来往往,忙得教坊里的人焦头烂额,连贺景都得自己撩袖子弹琴。

    贺礼自然也是不少的,朝臣宗室送来的礼单都能把人埋了。南海采的珍珠足有婴儿拳头大小, 放在光洁的瓷盘上, 轻轻一晃能自走;成幅的绣品展开能从麟德殿的一头拉到另一头, 细细地刺着山河湖海,用的流光丝,稍稍一动就是另一个绣样;还有红珊瑚磨粉手抄的佛经、成套的白瓷青瓷、黄金丹珠铸造的饰品……堆得广袤如山海。

    贺寿的祝词不绝,落在耳边像是歌吟,李齐慎站在箜篌边上,看着那些贺礼一样样送进去,浅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红艳艳的灯海。

    这些贺礼很好,殿里的乐舞也很好,在龙首原上展示这个帝国所有的繁华富庶,背后藏着的东西却截然相反。教坊的乐师反复演奏排练,指尖在弦上割得鲜血淋漓;赤足的舞姬足尖全是血泡,不断踩破结痂,才能在殿里转出完满的圆;采珠的是珠女,反复潜入海中,即使侥幸能活着,用不了几年,肢体也会被冻得变形,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刺绣用的绣娘则更多,或许要十个百个一同,齐齐绣瞎眼睛。

    隔着那片灯海,李齐慎看见其下的鲜血白骨,听见藏在乐声里的哀哭。

    “……您看见、听见了吗?”他无声地询问早已死去、只在玄元殿剩下个灵位的先祖,“这是对的吗?”

    无人回应,只有麟德殿里的曲破,先前中段的繁音急节已然转慢,到末尾只舞不歌,列队的舞姬踮起脚尖,踩着节拍旋转,犹如天上飞仙渐渐放缓脚步,各自散入云间。

    “《霓裳》要结束了。”贺景扭头,看了李齐慎一眼,“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李齐慎回神,回视贺景,漫不经心地说:“贺先生知道我要演奏什么吧?”

    “当然知道。”贺景说。

    “好。”李齐慎蓦地露出个笑,颇有少年独有的爽朗明亮。他抬手一撩,把落到的肩前的细辫打到肩后,信手推了凤首箜篌一把,在滚轮的声音里和贺景说,“就此一别,多谢贺先生多年教导。”

    贺景没说话,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走进麟德殿。灯光落在他脸上,这个向来冷硬的中年男人忽然露出个微微的笑,他轻轻地说:M.bGMBUildI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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