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让他缺吃少穿,哪里对不住这个儿子了?赵朋不学好,是让亲娘给教坏了。 这样一想,他再难喜欢上长子,瞅瞅幺子,乖巧孝顺,很得他心,怎么都是做儿子的,哥哥却比不过弟弟?显然是不同的娘有不同的根脉,他原配坏了他赵家的种! 再加上赵太太日日吹枕头风,因此百年后,赵爷理所当然的把几十年置办下的基业——赵氏车行留给了小儿子,至于长子,他只打发了一些大洋,毕竟照他看来:“分给那小畜生再多家产,也得给我败光喽。” 赵朋分的那点钱,还是他爹看在他好歹是自己一条血脉的份上,给他的一点安家费。 赵爷死后,赵朋傻眼了,他被异母兄弟客客气气请出家门,昔日狐朋狗友也大多不愿再与他来往,他兜里只有一笔微薄的安家费。 独自怅惘的走在街头,赵朋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了,稀里糊涂混了二十多年,他终于醒悟了。 他拿着安家费自己开了个小店,后来慢慢学了办红白喜事,成了这一片儿的小人物,人家办大事都来请他。 可再怎么混,他也比不上他爹用一辈子挣下的家业,虽然赵氏车行在小赵爷赵志的经营下已大不如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志的家产依旧是赵朋那家小店所不能比的。 即便赵朋家境富裕,可也没想过要送女儿去上学,他可以给赵珍买好看的衣裳首饰,上学却很不必了,反正丫头学了这些也没用,男丁要打理产业,女娃只消一副嫁妆打发出去,安安分分守在夫家,为丈夫生儿育女,侍奉公婆,才是正理。 赵珍自己也不喜欢读书的,读书哪有喝茶聊天,逛街看戏来得有趣?可自从听说大伯家的便宜闺女都去上了学,她不干了,凭什么那穷丫头都能上学,偏她不能? 在家里吵闹了几日,赵太太被她吵得头疼,便遂了她的意,送她去学堂,她逛街是花钱,上学也是花钱,就当哄她玩了。 也不知赵珍是怎样想的,她非要读容真真那个班,若说她读东明学堂是因为她哥哥在中学部上学,那她选容真真同一个班就很没道理了,铁定打了什么歪主意。 容真真是没见过赵珍的,当赵珍穿着精致繁复的泡泡袖蕾丝洋裙,站在阳台上做自我介绍时,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是爹说过的二叔家的女儿。 当然,赵珍也不认识容真真,但她知道容真真在这个班,下课后打听一下她的名字,就知道是谁了。 赵珍与容真真一样,也没念过书,区别在于后者是没机会念,而前者是不想念。但班里有几个她从小认识的手帕交,虽然这手帕交的交情不知掺了多少水分,可到底能同人家说上话。 周秀便是赵珍关系最亲密的友人,她父亲是卫生署的副署长,与赵氏车行其实没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不过正是由于没什么生意上的来往,赵珍才和她玩得到一块儿去。 赵家要求着靠着的,赵珍不乐意去讨好人家,比赵家不如的,赵珍又打心底里瞧不起人家,故而能与她玩到一块儿的不多。 周家姑娘父亲当的是卫生署的官,与车行生意八竿子打不着,但毕竟是当官的,赵珍觉得同她玩不掉份儿,且周秀头脑简单,赵珍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同她在一起很有智力上的优越感。 这会儿赵珍就在同周秀打听:“咱们班那个叫容真真的是谁啊?” 周秀昂了昂头:“呶,那不是,你打听她干嘛?” 赵珍往容真真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一个身无二两肉的丫头片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的写写画画,笔尖在纸上摩擦出有规律的沙沙声。 嗤,原来是这么个小豆丁。 赵珍今岁十二,因打小吃好喝好,看起来都是个大姑娘了,而容真真才八岁,身体又亏得厉害,比实际年龄还显小些,像根没发好的豆芽菜。 她谨慎的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人怎么样啊?” 周秀不以为然道:“还能怎么样?听说没有一点基础就来读书了,而且好像家里也不怎么样,不过但凡家里好点的,也不会什么都不教就让她这么来上学吧?都没人同她玩的。对了,你还没说哪,你打听她干嘛?” 赵珍嘴角微翘,在家里听长辈们说大伯的不是听多了,她一个没什么干系的小辈,也以斗败大伯家的人为荣,这会儿听见同学这么瞧不起这个假堂妹,她心里可舒坦了,好像打败了谁,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胜利。 她故作神秘,把容真真的来历讲给周秀听,附近的同学听到她说八卦,也都围过来,听得很起劲。 赵珍见这么多人都乐意听她说话,仿佛她成了个什么重要人物,心里可得意了。 她说得兴起:“我那大伯年轻时就浪荡得很,一点都不争气,听说我爷爷都是被他气死的。” 大家都露出惊讶的模样。 一个女同学问她:“容真真原来不是你大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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