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和三十六岁,当然都是好年纪。 可是…… 等到他四十八岁的时候呢? 他想过永远,想过百年,可现在竟不敢去想那个具体的、他必将抵达的四十八岁。 十二年。 光阴不可平。 “怎么这么看着我?”柏昌意问。 庭霜沉默了几秒,说:“不为什么,想这么看。” 他说完,大口地灌汽水,灌得五脏六腑都有点疼。 “还唱歌么。”柏昌意眼里都是纵容,“唱你唯一会的那首也行。” 他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否则到吕贝克的时候就太晚了。 庭霜看着柏昌意的眼睛,许久,说:“等会儿你来开车,行吗?” 柏昌意笑说:“当然。” “你等我一下。”庭霜跑去买了一大杯啤酒,仰头一饮而尽。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远去了。 周围的景色也跟着虚化了。 庭霜将酒杯重重一放,借着酒劲,跑上舞台,问乐手借吉他和话筒。 “我想唱首歌。”他的脸颊因为微醺而泛着潮红,他的眼睛因为胸膛发热而湿润,“这首歌只有我会。” 乐手们让出舞台,聚光灯洒下来。 庭霜一个人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远远望着台下的柏昌意,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的吉他弹得并不好,手指轻拨,只有几个简单的和弦。 他也没有什么文才,嘴唇轻启,只有几句平庸的话,甚至算不上歌词。 “二零一九年的夏天我开车去北方开过山河开向大海开往你的三十六岁啊…… 光阴不可平光阴不可平二零一九的夏天你开车去北方开过黄昏开向日出开往我的二十四岁啊…… 光阴不可平光阴不可平”两行泪水从庭霜的眼眶里流出来,顺着下巴落到吉他上。 他的眼泪比聚光灯更亮。 柏昌意站起身,望着庭霜,有些发怔。 庭霜随手抹了一把脸,换了个和弦。 “二零一九年的夏天我没见过你的二十四岁二零一九年的夏天我不敢想我的三十六岁我只敢开车去北方不为山河不为大海不为黄昏不为日出为了你的二十四岁我开车去北方我开车去北方” 第六十二章 这位是嫂子吧? 他们就这么一路开车去了北方。 带着庭霜的二十四岁,奔向柏昌意的二十四岁。 路经无人的河岸,他们靠在车身上分吃一块八字面包,喝同一瓶水,聊面前的河流曾让哪些文明崛起,如今又将会流入哪片海域。路经无人的山脉,他们不加克制,在满天繁星的山间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爱,事后厮磨耳语,说等到冬季的晴夜再来拍星轨。 终于到了吕贝克。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柏昌意喊庭霜起床,跟船出海。 他们乘的是一艘规模不大的捕鱼船。船上还有七八位游客,都是为了一早跟船去看海,看日出,看看捕鱼的过程。 天还没有亮,海面上一片黑暗。 滚滚的海浪从船两侧分开,呼啸的海风从耳边擦过。 真的是在乘风破浪。 “你冷么。”庭霜问。 柏昌意说:“你冷的话我们去船舱里。” 庭霜说:“你冷的话来我怀里。” 柏昌意笑说:“我不冷。” 庭霜拥住柏昌意,说:“我觉得你冷。” 天边慢慢亮了起来。 一个白色的点。一圈金色的毛边。两抹橙色的天际。 忽然间,离渔船很近的海面上升起了一座小丘,伴随着巨响,高高的水雾从小丘顶上喷出来,有如帘幕。金灿灿的晨曦从天边而来,穿过水帘,架起一座彩虹。 转眼,小丘降了下去,一条巨大的尾巴摆出水面。 是鲸。 “……这是我第一次在海上看到——”庭霜的话音戛然而止。 原来不止一座小丘,而是几十座小丘。 是鲸群。 它们接二连三地浮出水面,喷出水雾,让一座又一座彩虹降临海面。 四周传来其他人的惊叹,庭霜却说不出话来。 一座座彩虹架起,复又消失。一条条巨大的尾巴摆上来,复又沉入水下。 鲸群远去,海上恢复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庭霜看看周围,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还沉浸在刚才壮美的景象之中,没有人想起来要拍照。 这一刻,他蓦地理解了柏昌意母亲所说的——不是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