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宥和钟琳对面正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正在棋盘上厮杀。 棋盘本是车上矮桌。 机缘巧合之下,桓容发现矮桌可以拆卸,桌面翻过来就是一张棋盘。可惜他不擅棋艺,怕要辜负公输长这番好意。 倒是荀宥和钟琳见棋技痒,每到休息时就要过来“蹭棋”,顺便同桓容讨论时局,制定归晋后的计划。 往往是不等棋局分出胜负,三人已就盐渎的某项政策讨论起来。 就此来看,这两位也算不上真正的棋友,顶多是个业余爱好,遇上政事经济,很快就会被转移注意力。 “以大军行速,过了谯郡,尚需数日方能抵达汝阴。”荀宥落下一子,道,“一路之上仅遇一股埋伏,且数量不过千人,实在不合常理。” “的确。”钟琳见他落子,捻起一粒白子,沉声道,“以慕容垂行事,十有八九将在近日动手。” 桓容没出声,从角落的木柜中取出舆图,铺在膝上,开始仔细查看。 可惜图上只标有郡县,并未标出谯郡至汝阴一带的地形。 想起被秦璟要去的手札,桓容不禁皱眉。 大军北上时是走水路,如今改行陆路,想要推断鲜卑军的设伏地点,实在有些困难。 “以两位之见,假设慕容垂要动手,会选在何地?” 荀宥和钟琳停下棋局,视线移到舆图之上,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探出手指,指向图上一点。 “仆早年曾随家人至此,知此有一深涧,临近汉时古道。” “你是说,大军八成会走这条古道?” “不是八成,而是十成。”荀宥正色道,“自汉末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天下十室九空。胡人踞北,只知搜刮掠夺,不知建设抚民。昔日郡县城池埋于荒草,秦汉繁华古道没于山林。” “大军弃舟行路,为防追兵,定要日夜兼程,加速前行。全军上下归心似箭,即使知晓危险,仍会选择古道。” 荀宥一边手,一边用手指在图上描摹,画出古道的大致方向。 对大军来说,从这条路走,至少能缩短半日路程,即便冒险也是值得。 “如果慕容垂要设伏,为何沿路没有追兵的消息?”桓容疑惑道。 “府君可还记得,范阳王慕容德曾率一万五千私兵进攻石门?” 桓容点点头。 荀宥扫过盘上棋子,将舆图铺在桌上,钟琳拨亮灯芯,照出石门至谯郡的几条通路。 “大军从枋头撤退,慕容德从石门出发,前者多为步卒,后者多为骑兵。” “李邦在谯郡设伏,许是为扰乱大军视线。慕容德率兵避开大军斥候,先往此地埋伏,有充裕的时间布置,以候大军到来。” “慕容垂可以绕路,同慕容德前后夹击。为何没有袭击殿后队伍,或许是个障眼法。” “障眼法?”桓容问道。 “以此迷惑大军,令督帅以为慕容垂眼伤未愈,或是被邺城的事困住,根本无力派人拦截。” 桓容陷入了沉默。 思量荀宥的一番话,的确有相当道理。 “如此,大军真的难逃一劫?” “未必。”钟琳笑道,“府君难道忘了,还有巴氐、羯人和羌人的部落。” “他们?” “这些胡人未必能将慕容垂如何,但是,一旦慕容垂派兵离开大营……” 钟琳的话没说完,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波——波”的声音。 桓容推开车窗,一只领角鸮径直冲了进来,扑腾两下翅膀,灵巧的落到舆图上,恰好踩在荀宥画出的古道之上,留下两个清晰的爪印。 波——波——波——波! 领角鸮蓬松胸羽,头上两撮耳羽直竖,面对面瞪着桓容,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桓容无语半晌,终于没能挡住“大眼诱惑”,默默转身拉开木柜。 “波——波——波——” “知道了,别叫了,叫得我头疼。” 嘟囔一声,桓容取出阿黍新制的肉干,倒在一个漆盘里。 领角鸮满意的歪了歪头,意外的蹭了一下桓容的手背,叼起一条肉干吞入腹中。 桓容早习惯这只鸟来蹭饭,荀宥和钟琳却是看得一愣一愣,同时瞪大双眼,下巴坠地,表情出奇的相似。 “府君,这是枭是……”养鹰且罢,养枭?这爱好当真是独特。 “别误会,不是我养的。”桓容摇摇头。 古代砍头悬木叫枭首,夜枭向来不是好兆头,这点常识他还有。 “那?” “偶尔飞来蹭食。” 桓容靠向车壁,看着吃饱不算,还要将剩下的肉干划拉到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