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马曜仍笑个不停,神态中竟有几分疯癫,司马道子心生疑惑,皱眉问道:“阿兄因何事高兴?” “何事?”司马曜端起羽觞,仰头一饮而尽,大叫一声痛快,笑道,“城中流言,阿弟可曾听闻?” “确有耳闻。”司马道子点头,道,“阿兄是为这事高兴?” “不该高兴吗?”司马曜呵呵笑道,“自登基以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这憋屈的滋味也该让他们尝尝!” 司马道子先是一愣,继而仔细打量着司马曜。 自到封地赴任,他学到很多东西,看清了许多之前看不清的事。 流言起得实在奇怪,王、谢士族追查源头,他也曾派人查探。哪怕手段不如前者,知道得不多,依掌握的线索推测,总晓得此事同城内吴姓脱不开干系。 从司马曜兴奋的神态,司马道子看出几分端倪,却又不敢轻易相信。 须知元帝当初过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吴姓高门气焰,最终在建康站稳脚跟。现如今,司马曜真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寻求吴姓支持? “阿兄,你可知流言是吴姓高门所为?” “知道。” “那……” “阿弟不用猜,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事我从最开始就知道。”司马曜的笑容渐渐变冷,又端起羽觞,冷笑着送到嘴边。 辛辣的酒水沿着喉咙流进胃里,瞬间像燃烧一般。 “阿兄,你有意招揽吴姓?”司马道子终于问出口。 “是又如何?”司马曜放下羽觞,觞底重重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钝响。 “阿兄,你这是与虎谋皮!”司马道子大声道。他真相撬开司马曜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什么! 招揽吴姓,亏他能想得出来! “与虎谋皮?”司马曜又笑了,“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司马道子张张嘴,望见司马曜的神情,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弟人在临海,整日逍遥自在,过得顺心遂意。我困坐台城,内要敬奉囚困亲母的王太后,外要在群臣面前强装笑脸,老老实实的做个傀儡。” 说到这里,司马曜彻底爆发。 “你可晓得,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朝政不能插手,圣旨非由我下,元服之礼,满朝上下都在看笑话!” “到如今,连大婚都要由人摆布!” “你知我的妻子是谁?王法慧!她是哀靖皇后的侄女!哀靖如果活着,尚要唤我一声叔父,如今我竟要娶她的侄女!” 说到这里,司马曜双眼通红,五官近乎扭曲。 “阿弟,你说,你来告诉我,我能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 “阿兄,你招揽吴姓,未必能达成所愿。” 司马道子声音微哑,看了看左右,确定宦者和宫婢早被遣出门外,殿中没有旁人,压低声音道:“若是继续下去,早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阿兄想做个傀儡都不可能。” 高门士族表面风光霁月,真下了狠心,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司马曜压根听不进去,只是一味的喝酒摇头。 司马道子劝了又劝,见对方压根不听,难免有几分泄气。 “阿弟,我记得你上次离开建康,曾同我商议,欲将幽州纳入掌中,怎么,改变主意了?” 司马曜突然提出此事,司马道子愣在当场,思量片刻,立刻觉得不对。 “阿兄!”声音瞬间提高,又马上压制下去。司马道子表情中打带着惊慌,指尖都开始颤抖,“阿兄,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司马曜笑容扭曲,隐约现出几分狰狞,“我六月大婚,日前已给南康那老妇送去书信,‘请’她往建康观礼。” “阿兄!”司马道子猛地站起身。 他不能继续听下去,他得离开,必须离开! 他不想陪着司马曜一起死! “坐下!”司马曜声音冰冷,“阿弟,你既然开口问,为兄总要解释清楚。” 司马道子脸色煞白,愣愣的看着司马曜,仿佛不认识他。 “不怕你知道,天子金印不在我手,我找了许久,始终没有半点线索。唯一的可能,就是已被人带出台城。” “父皇病重之时,新安几次入宫,那之后,金印就不见踪影。” “她不回封地,执意留在盱眙,必定有所依仗。很可能,金印就在她手!” 司马曜并不蠢笨,事实上,他的确有几分聪明。 登基这些时日,他想过多种可能,更找来服侍司马昱的宦者询问,逐渐掌握线索,矛头直指司马道福。 可惜后者奔丧后就离开建康,连姑孰都没去,直接移居盱眙。在幽州境内,南康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动她,完全不可能。 思来想去,司马曜打算借六月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