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走出车厢,无需宦者摆设胡床,单手一撑跃下车辕。 “拜见陛下。”郗愔人在家中,仅着素色大衫,发以葛巾束起,不见朝堂上的威严,反有几分仙风道骨。配合一缕长须更显飘逸。 “丞相请起。”桓容抢上前两步,双手托起郗愔,笑道,“朕冒昧来访,丞相莫要见怪才是。” “臣惶恐。” 门前非叙话之地,桓容被请至正室,茶汤糕点俱已备妥。 茶汤未加香料葱姜,而是仿效宫中制法。 清亮的茶水中立起几枚茶梗,入口微苦,旋即回甘,比宫中不差分毫。 一盏茶汤饮过,桓容没有取用糕点。 郗愔会意,命婢仆将漆盘撤下,开口问道:“臣斗胆,陛下出宫可有要事?” “丞相猜测不假,朕确有要事。”桓容点头。 “请陛下解惑。” 桓容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看着面前的矮榻,隐隐有些出神。 郗愔心中存疑,见桓容如此,没有开口追问,而是正身而坐,等着对方组织起语言。 许久,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打破室内寂静。 桓容刹那回神,目光转向郗愔,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问道:“九真太守李逊,丞相可认识?” “李逊?”郗愔沉吟片刻,颔首道,“臣确识得此人。” “丞相对他可了解?” “了解却也称不上,”郗愔顿了顿,蹙眉道,“李氏世居交州,乃地方豪强。遗晋立都建康,李氏一度据交州。后遇朝廷发兵,不敌之下,上表请罪。自遗晋元帝之后,历代守交州之地,防备夷狄。” “是吗?”桓容低暔一声。这和他得到的情报差不多,并没太大出入。 “陛下为何突然提及此人?”郗愔奇怪道。 “去岁交州民乱,发宁州兵方得平乱。宁州刺使秘奏,夷狄之乱,九真李氏恐牵涉其中。” 如非有地方豪强插手,交州太守未必手忙脚乱,被逼得没有办法。 能被朝廷委任边州之人,绝不会是真正的无能之辈。其爱护百姓,施行仁政,官声向来不错,桓容左思右想,都觉得交州民乱很是蹊跷。 夷狄劣性难除,无法教化,自然不用多提。境内百姓——尤其是得仁政好处的交州父老竟也参与到叛乱之中,实在有几分说不过去。 穷山恶水出刁民? 桓容不惮以“人性本恶”揣测敌人,但就交州数年来的种种,这其中没有问题才怪! 通过宁州刺使的上表,桓容很快留意到九真郡和九真太守李逊。据表书所写,数次民乱的起源都在九真郡。 之前夷人骚扰边界,劫杀交州百姓,事后多逃入九真郡。太守李逊派兵追袭,十次有九次无功而返,仅有一次成功,多是砍两个人头就算交差。 种种线索联系起来,桓容有九分肯定,九真郡内定有猫腻! 得知交州刺使为郗愔推举,同高平郗氏颇有渊源,桓容当即决定出宫,往郗愔府上问个究竟。 “陛下是怀疑李逊有反意?”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肯定。可以想见,郗愔对李逊的观感如何。 “现下不好断言,朕想听一听丞相的意见。” “九真李氏狼子野心。”郗愔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谢安石使计分化夷人,使其无暇祸害边境,边患渐除。李逊不甘寂寞,九真郡突然生乱,实不足为奇。早在陛下巡狩时,臣即有意上请,寻机铲除交州李氏!” 桓容眨眨眼,不提其他,李氏总归是地方豪强,说灭就灭,会不会引起士族反弹,生出兔死狐悲之意? 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