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微微摇头, 笑着说道:“才两个月, 乖得很。” 刘滟君“哦”一声,又神秘地说着:“我听说了,娘胎里就会闹腾的孩儿将来有大出息。霍珩从前就闹得厉害, 怀他头几个月, 我日日头晕恶心,食欲不振,后来显怀了,他就更闹了,生产那日,更是痛得让我好几次昏过去!女人生孩子是件大事,一不留神就半脚踩进了鬼门关, 那些稳婆只会让你用力,别的我看也没什么招,你好好养着,养足精神, 到时候才有力气把他平安地生下来。” 这些话大早孙嬷来时,已经事无巨细地交代过了,但花眠仍是不住地点头应许。 吃茶毕,刘滟君慢吞吞地放下了茶盅,花眠觑着婆母的脸色,她面容仍然带着些灰白,因不事铅华,脸上的疲态和倦意分外显眼。又想到她今日回来第一句便是质问于己,因而花眠也明白了过来,婆母与公公聊得并不怎么畅快。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花眠正要开口,孙嬷在寝屋外将门框叩了叩,随后走入里间,对长公主为难说道:“霍郎君来了,说是一定要见公主一面,不然就不肯走。” 刘滟君面色微僵,瞥眼一旁的儿媳,花眠垂下了眼睑抚着小腹,仿佛不闻这话,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落座着,刘滟君一咬牙,拂袖说道:“找几个给我将他打走。” 孙嬷一听,怔了小半晌,才又低声道:“公主,咱们这里可没有男人,唯独赶车的一个老哑巴,这怎么打走?” 刘滟君听这话也是一愣,面上挂不住,见花眠仿佛带笑,登时气又沉了下来。 “你不会雇几个打手来么!就从这出去,花钱买两个壮汉过来!” 但这个提议又被孙嬷否决:“公主,壮汉好找,可霍郎君胳膊腿都不中用,万一打折了,打坏了,他告公主一个仗势压人、草菅人命,如何收场?公主尊贵玉叶之躯,自是不怕有什么惩处,怕得就是清名受损,和前夫起了这样的争执,说什么也要脱层皮啊。” 刘滟君一摊手,冷冷笑道:“依你之见,本公主该受这个气不成!” 孙嬷凝立着,这会儿半个字不说了。 刘滟君再挥衣袖,偏过了头,“随他,爱在哪站在哪站,打个瞌睡掉水里了,你们把他捞起来就行,死也别死在我这儿。” 孙嬷虽是太后跟前的人,但在这事上不同于太后之见,而是心里向着公主的,她越是狠,越是意味着在乎,说是不在乎了,可这二十年揣着什么心思,却是不言自明,旁观者清。 她正要退去,刘滟君又吩咐了,将她的棋盘搬过来,她要与花眠手谈几局,说罢问花眠,“你是贵女出身,会吧?” 花眠颔首微笑,“略懂一二,要承婆母相让了。” “不谈那些虚的,你有本事,杀得我片甲不留也行。” 长公主年轻时投壶射猎,就算是与男子较量,也没让他们相让过,她从来输人不输阵的。 但这会儿,被她豪言壮语所鼓动,花眠竟真杀了她个满盘皆输,她连输五局,瞠目结舌,望着花眠那仍不断落下的棋子,一时无言。说风水不好,中途位置换了,仍是输,说她不习惯用白子,中途换了,仍是输,花眠是一点没藏手,长公主输得面子不好看了,忍着不撒火,违心地对花眠的棋力恭维了几句,便片刻不耽误匆促离去了。 时近黄昏,落霞余晖倾落于湖面,湖畔新发的一行柳揽镜自照,长堤横翠,蜿蜒没入远处起伏的地势之中。 花眠收拾好了一盘乱棋,微微笑着,俯身,弯腰拾起了地上散落的一枚白子。 年轻时,先帝陛下请了朝里最好的太傅过来教刘滟君习文,一并教了她棋道,这个太傅还是她皇弟刘赭的太傅,两人的棋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但因为天赋之别,最后她和皇弟天差地远,刘赭每每能杀得她不留活口,而且是寸土不让。刘滟君也是硬气,从不求饶,但后来她才知道,父皇让她学诗书文章和弈棋之道,不过是让她充当了皇弟的一个陪读罢了,她棋力远落后于六岁刘赭之后,刘赭再也不搭理她了。这么多年,刘滟君胸口始终堵着口气,在这方面自卑而又自负,今日没想到让个小辈这么不留面子,虽说不上气愤,但也十分不甘。 她正走下石廊,抬起头,骤然撞见墨梅腊梅二人引着那一袭青衣的霍维棠而来,他也撞见了自己。 瞬间,那男人的瞳孔之中便盛满了亮光。 刘滟君侧身避过,冷着面道:“谁自作主张将他带上来的?轰出去。” 霍维棠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