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撤走的扎罕王枭首示众。 几个青牛部落的贵族与扎罕王的人头,都悬在牧场最高的那根旗杆之上,所有青牛部落的军士都被拉去雍州服刑苦役。一人之罪,万人来偿,玉门内草原之上怨声载道。 战事紧迫,花眠无法规劝霍珩收回成命,她心里猜想霍珩这是为了鼓动魏军军心,杀灭西厥的威风,这时于他更不宜受到决策上的干扰,作为三军主心骨,他不能有半分的犹豫迟疑。 蒙初使诈诱敌深入失败,西厥与大魏再度撕破了脸,可汗亲率数万大军挥师南下,欲夺取昔日蒙初要大魏割让之五城。 魏将兵分三路,霍珩独领一路,从沙州过居延关,迂回抵御。 他领帐下兵将,犹如魑魅巨手,撕破了长城以外西厥部署的攻防,转入草原虎穴。 当帝王得知霍珩竟再一次于漠北失去消息之时,大为震惊,朝野上下都为霍将军捏了把汗,这剽勇孤胆,世无其二,过往霍珩将军虽然嚣张出格了些,但他确实是有这个资格。 霍珩连着三个月失去了踪迹,尽管西厥兵节节败退,依旧让人悬心吊胆。 督军府终日笼罩着一层沉默的阴云,但夫人似乎仍旧清闲,她照常过日子,照顾着襁褓里越来越大,皮肤也越来越白嫩的娇儿。 “哎呀,这回真是能看出轮廓了,是个像将军的小美男!”墨梅惊喜万分,她不说花眠还不能发现,仔细瞅他的五官眉眼,果真是,似极了那张狂俊俏的小混蛋,花眠掩唇微笑,目光望向了窗外亭亭老松。 历四月鏖战,霍珩领回了西厥可汗身边一个常侍、两个王子的人头,夺取了王廷印玺,杀敌寇三千,灭王臣数十,更是带兵亲自活捉了蒙初。 蒙初为私欲撕毁盟约,其罪当诛,刘赭下令连她身边众部将,一并坑杀。 霍珩回府那日,花眠早就等了他直至黄昏,他身上到处是伤痕,解开盔甲,背后受伤的皮肉粘连着衣衫已是一片模糊,若硬要撕,只怕将他的肉也一块儿撕下来,大夫为霍珩细致地处理伤口,直至夜色已深,窗外传来春日蛩鸣,蛰伏已久的春声又响了起来,一瞬间便让霍珩的心安下来了,医者才走他人便歪在了花眠的怀里。 花眠抱着他,让他枕着自己的肩,亲吻他的鬓角耳垂,内心之中一片满足。 战争终于快要结束了,但愿他实现了心中所想,日后能够安乐知足,过太平清闲日子。 正想着,怀里传来嗡嗡的一道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又欠揍:“你偷亲为夫。” “胡说八道,我是光明正大亲。”花眠知道他装睡了,捧着他的下巴又咬了一口他的脸肉。 他脸上都带着刀伤,英俊的皮相都破了,花眠无比嫌弃,“你变丑了。” 霍珩委屈不已,“眠眠,你嫌弃我!” 他是真失去了力气,不然他定会立即将她扑倒在榻,身体力行地堵住她的小嘴。 花眠噗嗤地笑了起来,见他嘟起了嘴,完全是小孩儿模样,还不断地扒拉着手要轻薄自己,花眠只好又亲了他的伤处,让他发出一道轻轻的“嘶”声,哄着他说道:“不嫌弃,郎君在眠眠心中永远是世上最完美的男子。” “嗯哼。”他翘着鼻子发出哼哼声。 心满意足,这回霍珩是真正完全地睡过去了。 她于是将他安放下来,让他侧过身,以免压住身上的伤口,又去照看了一番儿子,才终于回来歇下。 这时,霍珩已经睡熟了。 花眠知道,他连日在外奔袭,不能倦怠,不能入睡,常常会两三日不得合眼,如今到了这里,才真心安了,放下了千钧的重担和责任,才会睡得如此香甜,像个乖巧的孩子似的。她将手臂伸过去揽住他的肩,避免他睡后乱动胳膊腿,又碰裂了伤处,可喜今晚的霍珩实在已经累极,还算是老实。 晨曦浅薄时分,花眠苏醒,望着怀中仍然沉睡的男子,眨了眨朦胧睡眼,微微翘起了嘴角,她又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又偷亲为夫。” 花眠的笑容凝在唇边,他懒懒的,掀开眼帘,跟着她身后的臂膀一紧,将她整个人都搂了过去。 “霍珩!你身上有伤!”花眠还记着他的伤,但某个男人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他亲吻她的手背,低声道:“眠眠,这一年多以来,你我聚少离多,我陪你太少,我已经决意向舅舅请一道旨,只等此间事了,我要带着你到处游山玩水去。” “世勋呢?” “自然要跟着父母。”他郑重说道。 “那也好。” 花眠又笑了起来,觉得这个男人真是耀眼灼目,宛如三月春晓之朗日,热烈而温柔。当初,她要是运气差一点,眼光差一点,今日就完了。可上天也不忍,还是要对她有所补偿,便让她颠沛流离了数年,攒足运气,与最好的霍珩重逢。 其时煦景在天,烟光垂线,一生始是春来正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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