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带些饭菜,实在不行,就拜托四周的邻居帮忙照应一下。 那个时候,人心远没有如今的疏远,乡亲们也乐于帮忙,她就笑嘻嘻地早上送他出门,等到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细细地翻字典,给未来的宝宝取名字。每天听到胎儿的心跳,他从不知所措到欣喜若狂。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苦是苦了点,可心里面全都是开心的。 而如今,她的心,简直像是被一刀刀割裂了一样! 张翠怔怔地望着冷国翼,却见他忽然双手盖在脸上,良久,抹了一把脸,沉沉道:“你生产的时候比预产期整整提前了一个星期,我那天被人叫回家里的时候,你羊水都破了。”乡镇医院的医生看了之后,脸色都变了,“赶紧送大医院!这,这怕是要剖腹产。我们这,压根没有这个手术能力。” 二十多年前的山坳里,哪有什么私家车,除了单位一辆老式汽车,想要出山,只得坐驴车。他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去开了那辆老式汽车,等把张翠安置到后座的时候,却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路烂泥,泥泞不堪,车子打滑不说,根本开不上速度。她在后座痛得满脸大汗,却不喊不哭,只是死死咬着牙,深怕让他分心,开车危险。 雨刷器狠命地摆动着,可眼前雨水简直像是倾盆而下,他那个时候急得简直发疯,却不敢回头,深怕看上一眼,就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省城医院太远,他只能往最近的县城开去。 后座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他的心越来越慌,直到再无声息……。 他吓得立马刹车,回头一看,张翠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满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打湿了头发,嘴唇都已经白得透明。 雨,下得那么大,狂风挂来时,带着诡异森冷的气息,他只觉得浑身发凉,转头去摸她的气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心中一定。 他立马打了120,尽可能说清楚如今所处位置,然后,咬了咬牙,直接开门下车,在雨中淋了一会,彻底冷静下来。 打开后座的那一刹那,迎面而来的血腥气,差点将他彻底吓得手脚冰冷。 他将车门关好,轻轻地抚摸张翠的头顶:“撑着点,想想看孩子,你一定要坚强点。” 张翠已经失去意识,听到他说话,下意识动了动,脸上痛苦的表情,撕扯着他的心。他强自镇定地将她的裤子脱下来,脑中回忆着之前在书上看过的各种助产知识,徐徐地帮她扶着肚子,孩子还没有露出头来,可羊水已经流了不少,即便他不是学医的,也知道,怕是再等下去,便是难产。 可,他手上根本没有剪刀,别说剪断脐带,就是怎么接生孩子,他也束手无策。 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去,那种煎熬难耐的感觉,几乎可以把人逼疯。 终于,他还是直接脱了外套,垫在张翠的身下:“老婆,不管能不能听得到,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想想看宝宝,想想看我,你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努力给她打气,哪怕她不一定能听得到,但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像自己也忽然有了那么些勇气一样……。 后来的记忆,太过混乱,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感觉,过了许久许久,孩子的头,终于露了出来。 只是,等他用打火机,将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烧红消毒,切断脐带之后,望着呼吸微弱的张翠,他忽然泪水再也忍不住。 怀中的孩子,满身青紫,似乎在生下来就缺氧一般。 若是死胎,她怎么受得了? 若是死胎,他们那一夜夜听到的心跳声,午夜想起,是否还会声声落在耳边? 雨势渐渐的小了,他抬眼看去,灯火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来不及伤痛,将张翠浑身裹住,他直接发动车子,继续往医院开去。 只是,这一次,要顺利的多。 可就在即将到达县城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啼哭。 那声音,似是孩童的声音,他侧头,看着浑身青紫的女儿,眼中的悲切一闪而过,终于,还是转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看得分明,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竟然有一个红色盆子,里面,放着一个孩子,用纯白色的布料包着! 大约是放在树下的缘故,雨水被挡住了大半,但是,依旧淋到盆子里不少,几乎快淹没孩子的耳朵。 是谁这么狠的心,竟然将婴儿遗弃在路边! 他望着女儿几乎没有呼吸的样子,心中大痛,动了恻隐之心,迅速下车将那孩子抱了上来,随即,一路驱车开向医院。 到达的时候,浑身都冷得没有知觉了,张翠陷入昏迷,孩子生死不知,唯有路边捡来的这个婴儿嘬着手指,静静地睡在他怀里。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