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地下起小雨来。 王疏月被一阵猛烈的阵痛拽回现世。 再这之前,她觉得自己的魂几乎抽了身,飘荡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之上。意识里没有别的声音,只有皇帝在桑格嘉措面前的那一句:“朕与和妃,是有愿同流的人。” 那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渐渐被吴宣呼唤声逼退,王疏月睁开眼睛,西暖阁内一片灯火辉煌,每一个宫人的脸都因为担忧而显得有些扭曲。 “娘娘,再撑一会儿。” 王疏月喘了一口气,尽力将含人口中头发吐出来,哑声道:“主子……在吗?” 吴宣朝外面看了一眼,含泪摇了摇头:“没有。孙淼不让娘娘的人去养心殿传话……” 王疏月咳了一声:“不在……那也好……周……周明呢。” “被传去偏殿里回话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娘娘,您一定要撑住啊。” 话刚说完,一个宫人进来传话道:“外面太医大人,询娘娘可醒过来了。” 吴宣抹了抹眼泪:“醒过来了。周太医回来了吗?” “还没有。现在院正大人在外面,大人呈了催产的汤药进来,让您伺候皇贵妃娘娘服下,有助娘娘生产。” “娘娘身子一直是周太医照料的,院正呈的是什么汤药!” “这……” 接生姥姥急道:“夫人,娘娘已然是力竭气尽,单靠母体之力,实难生产,再拖下去,恐怕连小主子都要出事了。” “那也不能胡乱……” “姨母……” “娘娘……您别说话。存着力啊……” “我已经没剩什么力气,那药是周明开的方子……您……把药端来……” “可是,周明说过,这药……” “姨母,你是实心人,但有些话,不要出口……会伤到您。您啊……就记着我的话,若我不好,您就替我说给皇上……生死是我的事,与周明……等人无关,不要迁怒,不要怨恨,以后,待大阿哥好些,别一味地吼他……” “娘娘别说了……” 王疏月别过头,对那捧药的宫人道:“你过来……服侍本宫……把药喝了……” 那宫人看了吴宣的神色,有些迟疑。 “过来……本宫没什么力气说话,你再不过来,就要害死本宫和皇上的子嗣了……” 吴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忍看也不忍想,只得颤巍巍地站起身让开,用手摁着自己的脖子往窗边走去。 王疏月入宫以后,一直都在吃苦药。 可这一碗药比之前所的药加起来都要苦。甚至带着一丝辛辣,顺着喉咙一直流淌到五脏之中。 她忍着呕意,强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吞下去。接踵而来来便是比之前还要难以忍受的剧痛。她不由绷紧了整个身子,死死地抓住被褥,抠紧脚趾,眼前的辉煌的灯火也渐渐演化成血红色的光雾。 男人带给女人最大的伤害终于来了,大到足以了结掉女人的性命。 疼爱,怜惜,荣华富贵,这些从“伤害”之中衍生出来的,被男人捧给女人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在生死之间暗淡下来。而当这些华而不实的光点暗下去之后,王疏月也终于肯对自己内心承认她对那个男人的情意和爱意。 她活了二十四年,这二十四年,她从长州到京城,到畅春园,到热河,到外八寺,到木兰围场。 人世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