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了掂重量,摸了摸大小,心里便乐了:是银票,还挺厚的。他银盘一般的面上笑容越发和蔼,嘴里连声接道:“是啊是啊,府上双喜临门,是该高兴。”说罢,又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抬着东西上来,一一指了过去,“这是宫里赐下的,贺你家夫人大寿。钦赐金玉如玉一柄,金玉杯各四件,努银五百两。金寿星一尊,伽楠珠一串,福寿香一盒,金锭一对,银锭四对,彩缎十二匹......” 那太监也是好记性,一连声的念下去,连声气都不断。 谢晚春只略看了一眼那些东西,很快便又问了一句:“陛下这旨意倒是来得突然......”她稍作犹豫,语声一转儿,“还请公公说个明白,也好叫我等能明白要去谢何人?” 那太监越发觉得谢晚春上道,拉了人到边上,轻声说道:“陛下是在萧妃娘娘的华清宫下的旨。”他笑得犹如那刚赐下的金寿星,很是和气,“再细的,奴才便不知道了。” 谢晚春已有了几分计较,点了点头,又令人给那几个抬东西的太监以及边上的侍卫赏了一回,这才把这一群的人送走了。 宋氏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她抓着女儿的手,神色极冷,几乎是咬牙切齿:“萧氏!”她如今恨萧妃几乎比得上已死了的镇国长公主,这两人一个害了她女儿的终身幸福,一个害了她儿子,可不叫她恨到了骨子里。 天知道,萧妃劝皇帝自有许多计较,可她还从未想过送人一个皇后之位竟然不是施恩于人,反倒是惹来一堆的仇家。依萧妃看,皇后乃是正宫,母仪天下,若非自己身份不够又要对付容贵妃还真不想要送人。 谢晚春看了看就站在宋氏边上的王望舒,见她面色苍白,一脸茫然无措,好似走丢了的孩子一般,差点要哭出来的样子。她忽然也觉出王望舒的几分可怜来,不由抬步上前揽了揽人,叫她把头靠在自己肩头。 这一夜对王望舒来说不过是天堂与地狱的差距——她明明已见过陈观文,也与他说过话了,只等晚上娘与爹爹说过,明日就能去宫里求旨赐婚,她与陈观文的婚事也就可以定下了。可,就只差这么一点,宫里下了圣旨,彻底绝了这条路。 君无戏言,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皇帝也是不会收回成命的。 王望舒忽然觉得茫茫然,她原还以为依靠、以为骄傲的一切在皇帝的一道圣旨下全都成了浮云,她所期待的一切也都没了。而且,她还要进宫,去和那么多的女人去争那么一个男人。 王望舒犹如傻了一般的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再忍不住,埋在谢晚春肩头,忍了一忍,到底还是呜咽的哭了出来,她哭得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嫂嫂.....嫂嫂怎么办......”她差点背过气去,眼泪犹如泉水一般的涌着,“我,我要嫁去宫里了,怎么办......” 王望舒的哭声到底把宋氏的注意力又给拉了回来,她眼眶也跟着一红,一颗心都快要被女儿给哭碎了,不由得搂了女儿,一同哭了一场。 一时间,院子里哭声震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怎么了呢。 谢晚春只好留着把收下的事情稍稍理了理,劝了宋氏与王望舒到屋内去,一切妥当了方才回去休息。只是,今日之事到底太多了,她沐浴过后上了床,闭了眼许久都没睡着。 她在想皇帝,她所谓的弟弟谢景安。 先皇后林氏十五即被选为太子妃,二十五为皇后,深得帝宠,唯一不得意的大约便是子嗣之事。她直到二十五的时候才生了谢池春这个长女,三十岁又生下七皇子谢景安,也就是当今的皇帝。要知道,那时候先帝已有两个庶皇子,分别是三皇子谢景宏和五皇子谢景止。 可是,林氏所出那边是嫡子,那便是比其他的都要更高贵些。因着林氏前头为太子妃时连生了两个男孩,皆是没养住,故而待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甚是小心,当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 那时候大家都小,谢池春因着比弟弟大五岁,自也是想要端出大姐姐的模样好好对待弟弟的。她还记得,谢景安小的时候白白软软的就像是个团子,比小猫还小,把他放在床榻上,轻轻戳他的酒窝,他就会眨着眼睛笑起来。那时候林氏还是一副慈母的模样,拿着镜子给谢池春照着看:“你瞧,弟弟的眼睛是不是与你很像?” 谢池春被吓了一跳,先是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摸了摸弟弟的眼睛,感觉到弟弟眼睫在掌心轻轻颤抖,她心里不觉跟着一动,便忍不住“啊”了一声,又惊又喜:“好像啊。” 林氏含笑,拉了女儿的粉嫩嫩的手与儿子的小手牵在一起,轻轻抚着女儿的头,与她说道:“你要记着,这是你弟弟,你们一母同胞,血脉相连,再亲不过。你是做姐姐的,你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谢池春小心的握着弟弟的一根小小的手指,只觉得好似握住了整个世界,很认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