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住,就住了小半年时间。 武陵门人将谢秋石照顾得滴水不漏,谢秋石又懒得回瀛台,便每日清闲地在山里兜兜转转,赏花弄月,偶尔仙君脾气发了,便毫不见外地对着武陵众人一顿差遣。 武陵人也淳朴憨傻,只道“仙君是在锤炼我”,便也乐呵呵地为了谢秋石到处跑,只是凡尘到底不比仙境,又哪里弄得来谢仙君用惯了的东西。 谢秋石却不甚在意,睁只眼闭只眼受了,一张草席树下一铺,他整个人便歪在花树下呼呼大睡起来,睡得甚至比在瀛台时还香些。 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靠近,谢秋石登时醒了,但他依旧闭着眼,翻了个身,蜷在地上。 那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了,谢秋石感到有人抬起了自己的后脑,接着,脑袋下被塞进了一只光溜溜的枕头。 他“啧”了声,蹭了蹭枕面,懒洋洋坐起来,果然,眼前跪坐的正是余素清那名叫灵镜的大弟子。 灵镜垂目道:“仙君醒了。” 谢秋石嘿嘿一声:“小娃儿,怎么这么体己,知道本座喜欢你的枕头?” “仙君若不喜欢我的枕头,便不会半夜跑来我塌上挤着了。”灵镜不卑不亢地答道。 谢仙君哈哈大笑,屈指在灵镜头上弹了下:“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全武陵就你的枕头最香。” 谢仙君在武陵滞留多日,虽对这个小门派颇有好感,却也能一眼看出这个贫门陋户并无大才,唯独眼前的掌门大弟子颇有几分天资。 这灵镜也是个奇人,生得冰雪冷清、不近人情,对他谦恭顺意又不卑不亢,却极知他心意,他一抬手便知他要什么,他一合眼便噔噔噔跑来给他送枕头。 “这个时候你们不该在西山做功课么?”谢秋石随口问道,他支起身,倚着树干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里的翠玉珠串。 灵镜顺势往前挪了挪,眼前一条不老实的腿当即搁上了他的膝盖,他轻叹了声,无奈地替仙君按起了小腿,嘴上答道:“灵镜的功课已经修完了。” 他这话答得巧妙,谢秋石却听出其中暗含之意,点破道:“余素清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吧?” 灵镜不答,只是往前挪了挪,按起了谢秋石的膝盖。 “你这一山人里,若是有个谁侥幸能得道,那便只有你了。”谢秋石轻飘飘地道,接着又笑,“小孩子家家,板着张老脸做什么,仙君夸你厉害呢,快笑两声!” 灵镜动作一顿,嘴唇下意识听话地动了动,却没能笑出来。 “快笑快笑!”谢秋石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扯他的脸,扯到一半又松了手,“不行,我可不能帮你,你自个儿笑一个。” 灵镜终于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嘴唇,又很快压下嘴角:“仙君,莫要闹我了。” 他生得美,笑起来自然如冰雪恰融,红梅乍现,谢秋石瞧得高兴,便揪着他站起来,道:“来,陪我动动拳脚,我指点指点你。” 二人一折腾便折腾到了月上枝头,武陵弟子们下了山,在溪边舀水净身,灵镜去找师父复命,谢秋石便黄花大闺男似的缩在灵镜身后,“诶哟喂哟”地捂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着“不成体统啦”,“伤风败俗啦”。 灵镜哭笑不得地把他从身后请出来,谢仙君抽着鼻子嗅了一圈,嚷了几句“臭死了臭死了”,最后转头往薛灵镜头发里一埋,道:“还是你身上的味道最好。” 众人面面相觑,这动作在常人眼中自是有些暧昧了,灵镜却心知这谢仙君待人接物和那山里头的花猫没什么分别,靠近什么东西前都要闻一闻嗅一嗅,觉得好便挨过来,觉得嫌便摆摆屁股就走。 “凡间无处不染尘埃,”灵镜站直了身子,轻声对肩上挨着的人说,“灵镜侥幸伺候在仙君近侧,尘土不得近身,自然闻起来干净些。” 谢秋石哼哼两声,没再说话,气氛这才和缓了些,余素清点拨众弟子的课业,谢仙君偶尔插两句嘴,其余时候便叽里咕噜跟灵镜说话,一行人前前后后下了山,此时一个弟子忽然面红耳赤地扭头对谢秋石道:“仙,仙君。” 谢秋石挑了挑眉。 “听闻仙君喜酒,弟子前几日得了两坛好酒,还请仙君收下!” 那弟子磕磕绊绊说得满头大汗,谢秋石瞪着眼睛,有点失措地看向灵镜。 灵镜笑道:“松芝仰慕仙君已久,仙君就收下吧。” 谢秋石这才“唔唔”两声,故作自然地一挥衣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