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力挺直脊背与他对视, 贺七娘将自己绷成一架被拉开的弓, 借以确保她面上不会显露出一丝一毫对他的关怀。 心底, 却是止不住地自嘲连连。 无论先前如何告诫己身, 真知晓他身子不适, 或遇变故之后, 到底是难抑心软, 整颗心都涩涩的,像是空口吞了满捧的莲子芯,有苦难言。 他说他们二人之间不至于此,她又何尝不会这样觉得呢?偏是相识之初就搀进了欺瞒之心,又如何让人再敢与其交心...... 几步之外,套了马车的马驹无聊地踏了踏脚下石路,马蹄铁扣在石板上,在这万籁无声的夜晚中发出沉闷的响动。 纵使贺七娘半垂了眼帘,落于他面容的目光却依旧专注。 “他对我来说,咳咳咳咳......” 甫一开口,就有凉风覆面,叫许瑾呛了一口的风。使得他飞快抬手掩住唇角,弓起身子的同时,也于遮掩下逸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郎君,郎君!” 远松再难做到束手静待,三步并两步跑到许瑾身侧,就从自己的袖中掏出小小一个药瓶,从里头倒出几粒药丸忙不迭送进许瑾的口中。 药丸入口,终令许瑾的咳喘之症稍解,他在远松的搀扶下,一声不吭地收起掩唇的帕子,面色咳出薄红,唇瓣却是愈加白了。 苦涩的丹药气味随风钻入贺七娘的鼻腔,闻上去都令人不自觉皱起眉,只想远远躲开。 而许瑾的脸,也随着丹药融于唇舌而愈发变得煞白,贺七娘从旁看去,甚至都怀疑他立时便要晕厥过去。 抬手轻抚鬓边碎发,借此掩去眉宇间别样的心绪,贺七娘静静地等......等许瑾的回答。 落下手,缠着披帛的臂钏颤颤悠悠从她的半臂下滑落,挂在手肘上,连带着披帛也往下落了一寸。 未能发觉许瑾盯着臂钏的双眼一瞬闪过阴晦,贺七娘羽睫轻扇,连带眼尾沾上的那抹绯色脂粉也在星光下微微跃动。 掩于衣襟之中的喉结不自觉地滑动,许瑾终是哑声道出。 “出事时许瑜尚且年幼不记事,全然不知家族之事。偏他长了一张同叔父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在东都时,无意闯入当初暗害我等家族之人的眼中。” 垂下眼,不去看贺七娘倏地褪尽血色的脸庞,许瑾声线微冷。 “他们奉行的,一贯是斩草除根。” “那你为什么没去救他?” 下意识地追问,贺七娘面露焦灼,目含恸意。 脑内充斥着一个不断重复,及至越来越大声的诘问。 若是没有寄期盼于阿瑜来日高中,若是当时拦下他,不曾让他涉足于东都,他是不是,伴她良久的阿瑜是不是,还能好好地活着? 双眸触及许瑾刹那涣散的目光,凝滞恍若夜幕中的幽深洞穴,溢出莫名的郁抑。 一时有不忍涌上心头,脚尖轻动,却又一霎停下。 贺七娘生硬地挪开眼,于心中不断训诫己身,万不可再为他的表象所迷惑,而忘了她最初的目的。 好在,许瑾那处业已垂落眼帘,不再用那样的眼神回望于她。只是言语行止,仿佛再次回到了去岁的伊州。 “去迟一步。” 轻咬下唇,贺七娘细细打量于许瑾的眉宇、周身,她的心中,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眼前的这个,还有伊州城的那个,似乎才是真正的方砚清,亦或是许瑾。而非那个刻意仿了许瑜的性子,言行中总会透出两三分不契合之感的人。 也正是因此,贺七娘才敢断言,此时许瑾所说的话,并无虚言。 索性将摇摇欲坠的臂钏彻底取下,套在左手手腕,她垂眼将半落不落的披帛摘下,将其绕在掌间,打算用以卡住空了一截的臂钏。 做着这些看似无用的动作,贺七娘脊背却是浸出一身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