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 这日后晌,张仪出狱了。 是紫云接他出来的。 一回到府里,紫云就吆喝众仆收拾物什,自己也在忙个不停。 “夫人,你弄这些做什么?”张仪淡定地看着她。 “大王让我们两日之内离开秦地!”紫云回他一个笑,“要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大王的谕旨是怎么说的?”张仪盯住她。 “是……”紫云应道,“是个口谕,大意是,寡人可以不杀他,但他两日之内必须离开秦地,甭让寡人再看到他!” “听见了吗?”张仪两手一摊,“大王不想看到的是仪,不是你,也不是蔷儿!” 张仪看向女儿嬴蔷。 不知不觉的,嬴蔷已经成为大姑娘了,及笄在即。高挑的个儿,漂亮的脸蛋,顾盼动人的眼神,全身上下无不使她焕发出青春的光彩,无论从哪个角度,丝毫儿不亚于当年的紫云公主。 嬴蔷倚在门边,凝视他,眼中没有泪。 这个家,她看到太多,知道太多,此时此刻,竟是哭不出来了。 “蔷儿!”张仪向她张开双臂。 “阿大——”嬴蔷走过来,扑入他的怀抱,语气郑重,“蔷儿跟从你去!” 张仪拥抱她一时,松开,抚摸她的秀发:“你不能去,你要留在咸阳,陪着你的娘亲,照顾你的娘亲!” “为什么呀,阿大?” “没有为什么,你是秦人!” “可我姓张,是您让我姓张的!”嬴蔷急了。 “你是姓张,可你的骨子里是秦人,你属于秦国!”张仪看向紫云,“譬如你娘亲,她的骨子里永远是秦人,也永远属于秦国!” “您呢,阿大?” “阿大属于天下!”张仪指向远处,又指向眼前,“包括秦国。”松开她,大步走出。 “张仪——”紫云飞追出来,“你听着,我想定了,你到哪儿,我与蔷儿就跟到哪儿!” “我要去死呢?”张仪两手一摊。 “你……”紫云抱住他,哭了。 “夫人,你甭犯傻!”张仪轻拍她的肩头,“你的夫君不会去死的,他也不想死。他还有大业待成,他会回来的,眼下时运不济,他不得不出去晃荡一些时日。他属于天下,他必须行走列国。你与蔷儿就守在咸阳,守在这府里,候着我!” 话音落处,张仪脱开紫云,径至院中,跳上车,招呼御手启程。 御手扬鞭催马,辎车辚辚,渐去渐远。 紫云母女,相拥而泣。 张仪驱车至韩,在冷向府前停下,吩咐御者回返咸阳,向主母复命。 向晚时分,张仪辞别冷向,悄然回家。 这是位于韩都郑城闹市区的一处偏静院落,前后五进,占地数亩,还有一个雅致花园,算是大宅第了。 张仪刚到门口,差点与两个人撞个满怀。一个是儿子开地,另一个是小儿的三小子张安。开地长大了,已与张仪差不多高,张安则比他矮了一头。 吃过晚饭,他们要到外面耍一会儿。 “娘,娘,”见是阿大,开地顾不上亲热,扯住他就朝院门里跑,边跑边叫,“娘,阿大回来了,阿大回来了!” 第二进是膳房,香女与小顺儿夫妇并两个小的仍在用腾。小顺儿一家听到叫声,忙迎出来,叩拜于地,喜极而泣。 香女亦起身,站在门口。 张仪一个一个地扶起小顺儿全家,走向香女,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晓得你这几天要回来!”香女抚摸他的胸口,悄声。 “我晓得你晓得!”张仪笑了。 “你怎么晓得?”香女问道。 “恍惚中,就在车里,”张仪应道,“我看到你了。” “我也是,在行功时,看到你坐在车里,过虎牢关了。” 张仪牵住她的手,穿过这进院落,走到第三进的堂间,拥她坐下。 “你是为苏兄回来的吧?”香女悄声,“满郑城都在传说他被刺的事,说是秦人干的。” “嗯。”张仪接道,“我陪你们三天,就去祭拜苏兄。叶落归根,我想将苏兄迁葬洛阳。” “我能去吗?”香女问道。 “顺儿去。” 接后三日,张仪哪儿也没去,只守在家里,关门闭户,白天为开地讲鬼谷的故事,入夜与香女练功。 第四日凌晨,小顺儿驾车,载张仪径投东去。 时过腊月,阳春已至,但在鬼谷里,依旧是大雪封山。 山洞里,童子正自冥思,玉蝉儿走进,坐在他的对面。 童子出定,看向她。 “师兄,我看到父王了!”玉蝉儿一脸伤感,“父王他……” “师姐想去探望他,是吗?”童子以问代答。 “嗯。” “走吧。”童子起身。 二人出洞,踏着山中积雪,走出鬼谷,越过几道山坳,沿着已经开始化冰的汝水河谷赶赴洛阳。 看到王城的城门,玉蝉儿落泪了。 “师姐,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候你。”童子说。 玉蝉儿没再应声,擦去泪,拉起他的手,径直走进城门。 门口依然站着几个甲士,其中一个很老了。 两个年轻甲士伸出长戟,拦住他们。 玉蝉儿看向年老的那个,拱手:“我认识你呢,家住南街。” 老甲士惊呆了,盯住她,揉揉老眼:“你可是……雨公主?” 玉蝉儿点头。 “苍天哪!”老甲士跪在地上,叩首大哭。 玉蝉儿扶起他,谢过他,挽起童子的手,径直走进宫中。 这是曾经属于她的宫城,里m.BGMbuilD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