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每一处地方,她无不熟悉。 但她无暇观赏。 有老宫人认出她,引二人直入周显王的寝处,她母后曾经住过的靖安宫。 迎候他们的是靖安宫的原宫正,头发完全白了。见是雨公主,老宫正跌跌撞撞地赶到显王榻边,伏在显王耳边,泣道:“陛下,陛下,陛下呀,是雨公主……雨公主她……回来了……” 显王醒了。 显王缓缓地睁开眼,看向已经站在榻边的玉蝉儿。 猛地,显王二目出神,身体剧烈抖动,似乎是要坐起来。 玉蝉儿按住他,俯下身,吻向他的额头,将他的手拉起来,摸在自己胸口,轻声:“父王……” “雨……雨儿……”显王老泪流出。 玉蝉儿缓缓跪下,赶到榻边,凝视已处弥留的显王,眼中出泪。是的,不用把脉,她打眼一看,就已晓得父王的元气已经耗尽,生命之线已经行将断绝。 显王伸出颤动的手,摸在玉蝉儿的脸上:“雨儿,你……阿姐呢?她……好吗?” “好着呢。” “说……说是……燕国……乱哪……” “她已不在燕国了。” “在……哪儿?” “在临淄,稷山里。” “去那儿……做……做啥?” “陪伴她所爱的人。” “何……何人?”显王惊愕。 “雨儿这就讲给您听!”玉蝉儿握住他的手,将姬雪与苏秦的事由头道来,直讲到一个月前,得知苏秦被秦人刺死,阿姐由燕宫赶至齐都临淄城外的稷山,永远陪在苏秦身边了。 显王闭目。 显王的泪水出来:“寡……人……对不起……她呀,我的……雪儿……” “父王,”玉蝉儿道,“阿姐的路是她自选的。能得苏子相守,阿姐没有枉活一世!” “是的,”显王闭目,“雨儿,寡人……看到你的母后了,就在……方才,寡人……好想她……她在哪儿啊……” “父王,雨儿带你寻母后去!”姬雨摸出银针,在他身体的不同穴位连刺三针,之后握住显王的手,率先入定。 显王静定下来。 恍惚中,显王隐约看到远处守着一人,像是他的雨儿,紧忙追上。 显王追到跟前,却不是雨儿,而是王后,他的汕儿。 “汕儿——”显王喜甚,刚叫出来,汕儿嘘出一声,扯住他,转瞬来到一处神秘所在。 是一个幽静的山坳,涧水潺潺。 山坳远处传来琴声,是他熟悉的旋律。 显王快步走去。 涧水尽头,是一挂山瀑。那山瀑不大,从一面陡峭的石壁里忽一下冲出来,一泄如注,形成一道漂亮的弧形水柱,约十数丈高,浇在一泓水潭里,发出动听的击水声。 陡然,击水声没了。一阵香气袭来,一曲显王从未听到过的乐声隐约传来,是方才那琴声,又不是那琴声。 显王突然觉得,在如此美妙的乐声面前,此前所曾听到的所有旋律,尽皆不值一提。 “这是何人所奏?”显王情不自禁,大声问道。 “琴师呀!”汕儿笑道,指向高处。 显王抬头望去,七彩之光映在悬瀑上,当年的琴师高高地坐在悬瀑上面,长袖飘飘,二目闭合,两手抚在那七彩悬瀑上。 天哪,琴师这是在以瀑为琴! 显王正自惊诧,汕儿笑道:“陛下,先生就在这儿,还不见礼?” “先生?”显王怔了,看向她。 “鬼谷先生呀!”汕儿笑脸盈盈,指向远处。 显王看过去。 乐声远了,七彩悬瀑不见了,前面现出一棵大树。 显王眼前一亮。 大树下面赫然端坐一位长者,一袭白衣,一把白须,两道白眉,更有披肩白发飘飘。 不错,正是鬼谷子,他长女姬雪所爱的人的师父,他次女姬雨的师父,他的汕儿的师父! 显王紧走几步,叩拜于长者面前:“洛阳姬扁拜见鬼谷先生!” “你是大周天子,缘何拜我这个青溪山野夫?”鬼谷子捋一把白须,微微笑道。 “姬扁诚意求拜先生为师,还望先生不弃!”显王再叩。 “你贵为天下至尊,野夫不为人君之师!” “姬扁不想再为人君,只想成为先生弟子,求请先生不弃!”显王三叩。 “先生,”汕儿跪下,“汕儿求您了,收下姬扁吧,汕儿晓得,他早就不想做天子了!” “是吗?”鬼谷子的“是”字拖得极长,后面的“吗”字几乎听不见。 在这声长长的“是”字中,先生不见了,汕儿不见了,琴师不见了,所有的一切尽皆不见了。 显王眼前一片暗黑,暗黑得让人恐惧。 显王在惊惧中醒来,看到姬雨,急了,用尽他生命中的最后气力,握住玉蝉儿的手:“雨儿,快……带寡人……寻……你……母后……拜……鬼谷……先生为……为……” 显王的“师”字未能说出,卡在“为”字上绝气了。 “父王……”姬雨紧紧握住显王的手,脸贴在父亲的脸上。 周显王驾崩,天下没有震动。 小顺儿驾车,张仪带着各色祭品赶往临淄,在稷山深处寻到了苏秦的陵墓。 自到齐国,苏秦就一直住在稷下,虽然没有被聘为先生,却也算是稷下一员,代言鬼谷门,因而,苏秦被刺之后,稷下就奏报齐宫,由稷宫主理他的葬事,祭酒荀子亲自为他主持葬礼。 稷山里有一大片陵墓是专门划拨给稷宫的。稷宫流动大,年轻人多,这么多年下来,陵园区没m.BGMBUiLDiNG.Com